顏紅衣說這話的時候，語音語調放得極其緩慢，帶了些莫名其妙的勾人意味，仿佛同顧南卿講的不是什麼生死決戰，而是喃喃細語些動人情話。

　　顧南卿聞言只是淡淡一笑，臺下的民眾依舊在高聲歡呼，在這歡呼聲中，顏紅衣再次舉起了手上的鞭子，她望著顧南卿手上的碧月刀嗤笑道：“你以為換個兵器就能贏了我嗎？”

　　說完她又恍然大悟道：“哦，我想這可能是你的嘗試，萬事沒有定數，說不準呢？”

　　顧南卿微微拱手，禮貌道：“城主大人，請賜教。”

　　顏紅衣揚起鞭子，收起了剛剛那一張溫柔似水的裝模作樣，揚起長鞭，鞭子隨著她的動作起起伏伏，混雜著生死擂臺上的泥土，向顧南卿撲了過去。

　　顧南卿右腳朝后微微移了一步，而后舉起了碧月刀。

　　長鞭帶著十成的暴虐殺意，當與碧月刀相撞的那一瞬間，發出鏗鏘的響聲。

　　顏紅衣嘴角微揚，帶著戲謔與嘲諷，對顧南卿道：“真是有意思，這把刀不錯，若是我贏了，這把刀我也要了。”

　　張狂、霸道。這就是顏紅衣，她在這生死擂臺上仿佛是一朵嬌艷的大漠之花，而顧南卿則像是一匹孤狼，二人相對而立，幾個回合下來，生死擂臺的地板都被打得坑坑洼洼，堂下民眾看得倒吸一口涼氣，嘖，這個外城人，好像是有兩下子呢。

　　顏紅衣的鞭法沒有章法，像是隨心而揮，但就是這一下又一下，打得顧南卿連退三步。

　　“好！城主威武！”

　　底下的民眾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他們的城主大人無時無刻不在刷新他們的認知，用一個又一個鐵一般的事實告訴了他們，她是這南池城的神。

　　可這還沒完，就在大家以為顏紅衣的鞭子可以卷走顧南卿的碧月刀時，局勢忽然變了，顧南卿的碧月刀忽然騰空而起，幾個輪轉將那長鞭裹住。

　　若是尋常刀劍定是裹不住這長鞭上的玄鐵倒刺的，可碧月刀不一樣，幾個旋轉，碧月刀卷走長鞭大半，顏紅衣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她是沒想到，這刀竟然如此堅固。

　　大段鞭身被碧月刀裹挾住，僅剩的那兩米也因顧南卿的碧月刀而繃直，剎那之間，只見顧南卿猛地用力，那長鞭竟是從顏紅衣的手中脫落，玄鐵倒刺劃傷了顏紅衣的手，鮮血噴涌而出，一滴又一滴落在地板上，開出妖艷的花。

　　底下的歡呼聲也逐漸變小，不知是誰忽然高聲喊了一句：“城主受傷了。”

　　而后便是鋪天蓋地的議論和擔憂，“城主受傷了。”

　　“城主怎麼可能會受傷？”

　　“那個女人是誰？她是妖怪，只有妖怪會打傷城主。”

　　南池城的百姓對于顏紅衣的信賴滔天，就算他們心中的戰神折辱在此，他們也不會懷疑顏紅衣半點，反倒是覺得顧南卿是妖孽。

　　于是那一陣陣喝彩聲又莫名變成了對妖女、也就是顧南卿的討伐聲，他們說，顧南卿是妖女。

　　“殺妖女！”

　　"殺妖女！"

　　……

　　顧南卿聽著這些討伐聲沒有什麼反應，從小到大，這種聲音她聽得太多了。

　　反倒是稍后趕來的墨祁羽被這一幕震驚得不成樣子，這南池城的百姓莫不是都得了失心瘋？

　　他緊張的看著臺上的兩人，比試還沒有結束，要想平息這些聲音，最好的辦法就是顧南卿堂堂正正打敗顏紅衣。

　　屆時，這就是最好的回應。

　　而臺上的顏紅衣聽著南池城百姓的喝彩聲微微垂眸，她對顧南卿說：“謠言可以造神，也可以弒神，顧南卿，你要知道，若是你能做到讓人信賴便已經贏了大半。”

　　她撕下身上的一塊布，將手上的傷口包住，然后緩緩抽出腰上的軟劍。

　　沒錯，她曾經也是用軟劍的，只是后來馳騁疆場多年，多用長鞭，這軟劍便成了腰上的裝飾，所以那日她看見顧南卿也用軟劍，便回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用劍，因為她的長鞭就可以替她掃清一切，顧南卿是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個讓她掏出軟劍的人。

　　“你的天賦很高。”

　　顏紅衣毫不吝惜地夸贊。

　　顧南卿看著顏紅衣，想起二人在長雀樓的那一次比試，顏紅衣若是真想殺她，上次就可以殺了。

　　“承讓。”

　　又是一輪刀光劍影，二人的身法極其快，甚至讓人看不真切，只依稀看見幾個重影，但是他們聽到了刀劍劃破血肉的聲音，也看見了滴落在地板上的鮮血，不知道是誰的。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刮起了風，本來二人打的就讓人看不清，這風吹著黃沙更讓人看不真切。

　　再后，便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但是臺下沒有一個人離開，眾人屏息以待，期待著最后的贏家，哐當一聲，是什麼武器落地的聲音。

　　待黃沙被細雨打碎，在雨里，眾人看見了那把被打掉的軟劍。

　　而軟劍的主人，她的脖頸上正有一把碧綠的大刀，二人所站之地，漾出一圈又一圈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