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相繼走出去，不見那輛陳年皮卡，落入視線范圍的是一輛嶄新的黑色Q7，車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照出門口幾人不成形的影子。

車子停穩后，門一打開，一個小身影從里頭跳下來，撒腿就往隔壁跑。

衛以染認出是小瑜，但不明情況。

謝杉林和于夢下來，表情都苦澀。

老陳和老劉知道情況，招呼謝杉林往家里走，但其他三個年輕的不知道，面面相覷。

衛以染顧及不了太多，追上小瑜去了隔壁。

衛以洲和顧孟林跟著進了老陳家。

衛以染到小瑜家的時候，小瑜正抱著她媽媽哭，哭聲被懷抱吞沒，在破敗的屋里顯得凄涼。

衛以染起初不敢進去，可聽見小瑜撕心裂肺的哭聲，心里針扎似的，顧不上想太多，走進去輕輕叫了聲：“小瑜。”

小瑜扭頭，眼睛腫成一條縫，顯然不是剛哭的結果。

衛以染心口一顫，拉著小瑜焦急詢問：“怎麼了？眼睛都哭破了？”

小瑜不說話，只嗚咽，小身板一抽一抖。

衛以染猜：“告訴我，是不是你爸爸對你不好？”

小瑜搖頭。

“那是于夢，她對你不好？”

“他們，對我，很好。”嗚咽聲下，小瑜幾乎說不成詞，“對，對小瑜，好，很好。”

“那你哭什麼？”

小瑜直搖頭。

衛以染急了，“你說，為什麼哭，告訴我好嗎？你忘了我們拉過勾，互相不能有秘密！”

小瑜一聽這話，情緒瞬間垮了，撲進衛以染懷里哭起來：“染染姐姐，我不想跟我爸爸去城里，我不想跟他們去，我想和我媽在一起，染染姐姐，我想和我媽在一起！”

“他們要帶你走？”衛以染大驚，帶著憤怒。

小瑜從她懷里起來，撩起裙邊抹干眼淚，聲穩了些，才說：“我聽見我爸爸和于夢阿姨說，要給我找學校，他們要把我帶走，我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兒。”

衛以染咬著牙，“為什麼要帶你走？”

“我不知道，我爸爸說，說。”

“說什麼？”

“他說，于夢阿姨沒有孩子，她永遠不能有孩子，想要小瑜做她的孩子。”小瑜說著哭腔又濃了，“可是，小瑜有媽媽，小瑜做了別人的孩子，我媽媽就沒有孩子了～”

說完撲到素云懷里。

素云瘋瘋傻傻，目光呆滯盯著某處，也不知在想什麼，更不知小瑜在哭什麼，卻下意識抱著女兒，拍著，哄著，念叨著：“不哭，小瑜，不哭不哭，爸爸很快就回來了～”

衛以染鼻頭一酸，眼淚唰的就掉下來。

小瑜見她哭了，跑過來給她擦擦眼淚，又乖巧又懂事：“染染姐姐，你別哭，小瑜也不哭了。”

“你不想跟你爸爸走，就不去。”她堅定，狠狠咬著牙。

“我不想離開我媽。”小瑜也堅定。

“好。”衛以染拉著小瑜，沖到老陳家。

老陳屋里坐了一圈人，氣氛不佳，一個個都皺著眉。

謝杉林看見小瑜進來，過來想抱，被衛以染攔下，狠狠瞪著他，“你們誰也不許帶走小瑜！”

她撂了話，氣勢洶洶，拉走小瑜。

到門口，正好碰上顧孟生送人回來，與她們照面，眼前一大一小，眼睛紅的像兔子。

他掃見旁邊謝杉林的車，心里大概明了。

衛以染瞪著他，瞪了足足一分鐘，可始終沒力氣說什麼，拉著小瑜繞開走。

顧孟生跨步上去擋在前面，安撫一句：“別沖動，事兒還沒定。”

“你管不著。”她咬牙，繞開走。

顧孟生不讓。

她的眼淚再次撲簌下來，顫聲問他：“你為什麼騙我？”

“騙你什麼？”

“你說小瑜還會回來，說她只是去城里呆兩天。”

“對。”沒有一句多余的解釋。

她委屈，夾著哭腔：“連你也敷衍我？我把你當成最信任的人，顧孟生，你也騙我？”

顧孟生蹙緊眉，壓著嗓子，聲很沉：“我說了，事兒還沒定。”

“我不會再信你了，混蛋，騙子！”

顧孟生鉗住人，硬是不讓走。

“你松開我！”

“松開你之后，預備把她帶到哪里去？”

“你管不著！”

“在我的地盤，我怎麼管不著。”

她啞口無言，咬著唇，瞪了他一會兒，抓起胳膊狠狠咬一口，咬到出血才罷手，可顧孟生連個聲都沒吭，讓她撒氣，撒完總好些。

等她松口，嘴角沾了點血，看著顧孟生胳膊上的牙印，心一抖，委屈哭起來，“你可以告訴我，小瑜爸爸要帶她走，為什麼要騙我？是覺得我無理取鬧？”

“現在看來，我算是有先見之明了。”

“先見之明？”

“你不是正打算鬧嗎？”

“你覺得我在鬧？”

“難道不是？”

她心一冷，眼淚再次抖下來，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懂得尊重一個人的意愿，而不像你們，口口聲聲說著為了小瑜好，實際上呢，你們都只是為了自己！”

“你做事是不是從來不用腦子？”

“對！”她吼，也氣，“我就是不用腦子，我就是跟大黃一樣，沒腦子！”

顧孟生聽著眼前人斷斷續續的哭腔，心軟了，不忍再說。

誰知眼前人卻繼續：“可我用心！你們從來沒人關心過小瑜，你們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嗎？你們有誰問過她，她是否想跟著她爸爸生活？她是否用勇氣去接受一個陌生的媽媽，一個陌生的家庭？她是否想去一個新的地方生活？她是否——”她穩了穩聲音，吐字艱難：“她是否舍得拋下她的母親！”

最后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