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儀璋重重點點頭:「我一定不往外說的。」
「顧云亭。我害了顧云亭。」
駱儀璋又反應了好久:「前段日子下了獄那個顧云亭?」
我點頭。
他不說話,似乎在想什麼,我追問道:「王爺能幫我見他一面嗎?我想我該親自與他道個歉。是我害了他。」
他有些為難,這一為難又是很久,看來他是真的不聰明。
我心焦地等待他的回答,他雖為難,但還是答應了:「好,我幫你見他,有些難辦,但你這麼可憐,我會盡力幫你的。」
我想,若說有誰能扳倒駱儀璟,應當只有顧云亭,我也只認識顧云亭。不管是為我自己,還是為補償他,我都想救他出來。
盡管我不知道朝堂中那些恩怨糾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我,還是想試試。
7.
出了小月之后,我喬裝成家奴被駱儀璋帶進大牢,顧云亭坐在牢房角落閉目養神。他曾經那般豐神俊朗,被牢獄生活磋磨得瘦了一圈,臉色也變差了,囚服穿在他身上如同掛在骷髏架子上。
我蹲在監牢外,抓住欄桿。
「大人。」
他睜開眼,望向我,眼神很冷。
是了,他理應是恨我的,我寧可死也不幫他成事,還反手將他害到這個地步。他想必是后悔救了我的。
他半分理我的意思也沒有,重新閉上眼,我硬著頭皮自顧自往下說:「如今我才知自己錯了,但道千遍萬遍歉意也彌補不了,我知道。
「若早知今日,我應當聽你的話,早早殺了他。可人世哪來那麼多早知道,我悔也晚了,只想問問我是否還能為你做些什麼,以彌補萬一。
「若我真是陸凝眉,我一定殺了他,可我不是。
對不住,大人,我為活命,沒有說實話。我不是陸凝眉。所以我也不想給將軍府翻案。」
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瑟縮了一下。
盡管他囚在里面出不來,昔日懾人的氣場卻還在,況且本就是我理虧,如何能不怕。
他凝視我良久,久到我疑心是不是非得我死了他才能出了這口氣,他開口了。
「我早知你不是陸凝眉。」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勾著唇角,笑得頗為諷刺:「錦衣衛天南海北地查案,兩年前我去過邊關,見過陸將軍和陸凝眉,我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我往前了兩步,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那你為什麼不捅破?為什麼送我去豫王府?!」
「因為我沒有選擇。為什麼選你,原因我已經說過了,只有陸凝眉才能殺了他。見你是陸凝眉時,我便知真的陸凝眉想必已經跑了。天大地大,我無從追回她,時間耽擱不起,我只能用你。你不坦白,我便也裝糊涂。」
他早知我不是陸凝眉。
但他還是送我進了龍潭虎穴。
駱儀璟不是好人,他也絕非善類。
我是誰不重要,我的命不重要,反正在這些達官顯貴的眼中就是可以隨意作踐的東西。
真可笑。
我嘲諷又痛苦地笑出聲,他無動于衷:「只是我低估了江霧,想來他們也早看出你不是陸凝眉,我去見你時,他們便偷了我的印鑒,不然他們如何能掌握得了我的行蹤,如何能得手?」
顧云亭想用我殺了駱儀璟,卻被駱儀璟和江霧反將了一軍,身陷囹圄。而我被兩頭利用,卻懵然不知。他們雙方皆知我不是陸凝眉,卻都短暫地認下我陸凝眉的身份給我編個美夢,讓我為他們所用。
若我當初就流放了,日子會比現在好過些麼?
他閉上眼:「你既來找我,想來是在駱儀璟那遭了禍,又身受蝕骨之毒,你也害我鋃鐺入獄,誰也不欠誰,你我兩清了。」
這怎麼能兩清?我被動地卷進這些我根本不懂的是非中,我遭受的,他遭受的,這樣輕而易舉便能兩清嗎?又不是市集上交易,給了錢拿走貨便錢貨兩訖,人與人之間的虧欠從來就是一筆爛賬,只要糾葛起來,就再也算不清了。
我深吸一口氣:「我要做些什麼才能救你出去?」
「就憑你?你沒這本事。」
「只有你能扳倒駱儀璟。殺了他。」
「原是為了自己報仇,我便說你沒那麼好心。」
我語塞。我是有私心,但對他也沒壞處。
他突然走過來,離我近在咫尺。
「你從此便跟著睿王。你救不了我,他才能。問問他要你做什麼吧。」
我愣住了。
那個腦袋不靈光的,睿王?
8.
我從大牢里出來,和駱儀璋一同離開。我偷偷瞧他,還是那副溫吞的樣子。
也許這些權利中心的人都太懂得偽裝。如我初見顧云亭時,他滿面春風和煦;又如駱儀璟,能生生做出一副寬和善良癡情模樣。而眼前的駱儀璋,想必也是隱藏了鋒芒的。
我問他:「王爺,您能救顧大人出來嗎?」
他還是那副為難的樣子。
我索性挑明:「顧云亭說了,我救不了他,只有你能,他叫我跟著你。」
他那副溫吞遲鈍的模樣驟然收斂,仿佛一霎時變了個人,雙目一片清明:「看來他算是信任你。」
我苦笑一聲:「我害他如此,他會信我?不過是沒路可走了,死馬當活馬醫罷了,我是陸凝眉,這個身份用好了能做出文章,就像駱儀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