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和他有接觸是蘇一燦每周五去籃球隊參加訓練例會,這是上次秋季賽結束后學校新出臺的管理規定,每周五籃球隊會針對各個球員的訓練情況進行交流,而蘇一燦的工作基本上是記錄和旁聽,有時候校領導會從她這里了解籃球隊的實時情況,她要隨時做好匯報工作。
然而那天她拿著本子才走到籃球館門口,就聽見岑蒔的吼聲:“才跳了幾下就跟我講活動開了?沒睡醒就回家睡覺去,少在這礙眼。”
蘇一燦加快幾步走了進去,隊員被分成了好幾波,大冬天的,小伙子們就穿著短袖,熱得滿頭是汗,卻沒有人敢松懈,甚至平時看見蘇一燦會嬉皮笑臉喊她,現在連眼神都不敢亂瞟。
岑蒔一襲深色AMI衣褲,高大的身形站在場中,冷酷苛刻,對著苗英音說道:“你過來。”
苗英音拿著籃球慌亂地看著他,像受驚的小鹿,他周圍的兩人也都停了下來忐忑地望向岑蒔,苗英音幾步跑到岑蒔面前,岑蒔抱著胸居高臨下地說:“擋拆以后往哪跑?”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個問題,然而周圍的氣壓卻低了下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全部忙著自己的訓練,籃球館除了球鞋摩擦地板和籃球打在地上的聲音,沒有人敢說話。
苗英音的表情肉眼可見得緊張,眼神閃躲著,岑蒔就這樣瞧著他,什麼話都沒說,周身卻散發出可怕攝人的氣場,壓得苗英音幾乎喘不上氣。
岑蒔的聲音突然有力地砸在他面前:“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我中文不夠標準?”
苗英音的身體開始發顫,頭越來越低,蘇一燦站在門口沒有走過去,只看見苗英音擦著眼淚,岑蒔皺起眉丟下句:“要哭到場邊哭去,哭完再來訓練,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掉眼淚,我會跟江教練申請把你調去女子田徑隊。”
旁邊的萬向陽和趙琦盯苗英音看了眼,沒人有膽子上去幫他說話,苗英音蹲下身,放下籃球快步跑到場邊,從書包里拿出紙巾,背過身面朝著墻。
館內氣壓出奇得低,蘇一燦幾步走到苗英音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他轉過頭的時候,干干凈凈的小伙子眼淚鼻涕橫流的,在看見蘇一燦的那刻,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原本止住的眼淚“唰”得又掉了出來,慘兮兮地喊了聲:“蘇老師。”
蘇一燦見他紙巾用完了,從身上摸出包新的遞給他壓低聲音問了句:“怎麼了?”
苗英音接過紙巾有些崩潰地說:“教練和我說了很多次了,我不是記不住,就是他看著我,我緊張,一害怕就總是走錯,忘了從內線切。”
蘇一燦回頭瞧了眼岑蒔,他的眼神緊緊盯著何禮沐,偶爾出聲說上幾句,就連一向比較從容的何禮沐神情都很嚴肅,頻頻朝岑蒔點頭,一遍又一遍改變傳球角度。
她問了句:“你們最近…訓練任務很緊嗎?”
苗英音點了點頭:“教練說年后的青少年聯賽我們必須打出小組賽。”
他盡管剛被岑蒔訓過,但也不敢久留,擦干眼淚又很快跑回場中。
蘇一燦只有在邊上等他們結束,又過去了十幾分鐘,所有人都很賣力,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看了看時間,又盯岑蒔的背影瞧了過去,她走進來已經有二十分鐘了,他一眼都沒看她,已經過了六點,她等得有些焦急,便朝場中走去,打算問問岑蒔什麼時候進行周訓交流?
明明只有幾天沒說話,當她一步步靠近他時,蘇一燦竟然會有些緊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緒也被這些隊員感染了,還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直到她走到岑蒔旁邊,他也沒有側頭看她一眼,眼神依然全神貫注地盯著隊員。
蘇一燦拿著本子停住腳步看了他一眼,難怪隊員看見他就害怕,他的臉繃著,側臉線條鋒利冷峻,不笑的時候眼神里都是煞氣。
她試探地開了口:“什麼時候能開始?”
岑蒔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頭對趙琦喊了聲:“把我記錄板拿來。”
趙琦應了聲小跑到場邊,將岑蒔的記錄板送了過來,岑蒔接過后直接翻開從里面撕了一張,目不斜視地遞給她:“這周的情況都在這里,麻煩蘇老師自己總結,我們今天沒有時間。”
蘇一燦低頭看見紙上的記錄,很詳細,但是一半是英文,專業名詞太多,她看不懂,她剛準備開口,岑蒔直接走開了,對著萬向陽說:“球扔過來,看好我,運球的時候這里要留空間,你來切球。”
蘇一燦拿著那張紙愣在原地,看見岑蒔背對著萬向陽向前轉身,側面運球騰出空間不斷推進,把萬向陽完全隔在身體一側,滴水不漏,給他演示著安全運球的方式。
她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紙,留在這里也是徒勞,只有轉身朝外走,岑蒔突然一個背后運球躍過萬向陽把球扔回到他手中,轉過身盯著蘇一燦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籃球館門口,他才收回視線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