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游到了人群中間,彼時的浪已經將近兩米了,周圍全是烏泱泱的人,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刺激感,所有人都把雙手舉了起來跟著DJ狂high,蘇一燦不知道他們被浪撲倒了多少次,只知道岑蒔帶著她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探出水面,頑強卻也執著,她只是緊緊抱著他的脖子,被水下的狂歡包圍著。
很多年前她的心理醫生在嘗試過各種療法,都無法幫助她完全擺脫創傷應激障礙后,最終建議讓她的家人帶她重新回到水下的環境,用新的記憶取代那段定向認知,可這樣做同樣也存在巨大的風險,有可能對她進行二次創傷,從而轉為急性PTSD,好壞的幾率各占一半,一旦治療失敗,有可能會直接導致患病者激惹性增高,沒有人敢拿她的生命去冒這個險,所以十年了,她始終不敢下水。
她也從未想過在她的認知里,早已經烙上危險印記的環境,有一天會是這樣燈影搖晃,無數的光束照亮了整片浪池,絢麗多彩的場景,沸騰炫動的氣氛,有那麼一瞬間,她仿若置身在一個虛幻的世界里,上千人齊齊高呼,她的身體隨著浪頭起起伏伏,一次又一次,好像漸漸適應了這種被打倒狼狽不堪,再不斷重新站起來的過程。
不知不覺岑蒔帶著她闖到了最前面,巨浪最高掀到了將近三米,抬眼望去給人很大的心理壓迫感,當浪沖來的那一刻,縱使蘇一燦緊緊摟著岑蒔,兩人還是被一個浪掀翻,岑蒔趕忙去抓她,光影流動之間,蘇一燦好似聽見他說:“知道我為什麼還在這條路上尋找可能嗎?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放棄比堅持更難。”
她眼里漸漸浮上了一層霧氣,是溫熱的,好像就是在那0.1秒之間,她沉睡的意識突然覺醒了,她以為自己放棄了就安全了,可早在她放棄的那一刻已經將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而現在,她找到了那扇大門,門外透著光亮,推開,出去,前方是自由。
在又一個浪打來時,她松開了岑蒔的手,迎著浪頭突然躍起。
岑蒔的手驀地空了,他的心也跟著一沉,巨浪將他掀翻,他急忙掙扎出水面去找蘇一燦,忽然看見幾米外的她雙臂躍出水面,像展翅的蝴蝶掙脫了枷鎖,身形如蛇般擺出波浪式快速朝他游來,他從沒看過一個女孩將蝶泳游得如此優美,她探出身子來時,岑蒔緊緊抓住她,在她耳邊說:“我心疼你……”
……
萬向陽和魏朱為什麼消失了那麼久,那是因為他們自打滑過一次最高的滑道后就直喊好玩,于是兩個憨憨跑去排隊玩了五次。
臨走的時候,還非要拖著所有人再玩一次,岑蒔來這一直待在蘇一燦身邊,什麼也沒玩,蘇一燦有些過意不去,讓他跟著他們去玩一下再走,偏偏他非要拖著蘇一燦,說她不去,那他也不玩了。
眾人一聽,又對著蘇老師起哄,所以蘇一燦到底是怎麼被他們推到樓梯上的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再想下去時,后面排的全是人,她頗有一種騎虎難下的節奏。
岑蒔見她一臉不安的樣子,彎下腰悄聲對她說:“待會我先下去,你閉著眼就是了,我在下面接你。”
蘇一燦臉色不好地盯著他,突然喊了他一聲:“岑教練。”
岑蒔摸了摸鼻子沒應她這聲,反正沒有什麼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她下一句便接道:“以往要是有人敢硬拖我來游泳早就被我往死里揍了。”
岑蒔雙手背在身后對著她笑:“那先給你揍一頓。”
蘇一燦頭一撇對他說道:“我不揍你,等下去再找你算帳。”
岑蒔感覺蘇一燦還能開玩笑,應該沒多大問題,他排在她前面,下去前還有些不放心地叮囑她:“你放輕松,我們都在下面,別怕,眼睛一閉就下去了。”
蘇一燦安靜地看著他,抬起手和他揮了揮,然后他就下去了。
岑蒔膽子向來很大,玩這種東西不怎麼怕的,剛落入水中他很快就浮了起來,眼睜睜看著蘇一燦從那條紫色的滑道沖了下來,他趕忙往那處游去,然而等他游過去后卻根本沒有看見人浮起來。
他立刻往水下潛去,四周不斷有人沖入水中,帶起一串氣泡,水下時而渾濁時而清晰,然而并沒有看見蘇一燦的身影,他再次浮出水面不停朝四周掃視,又一次急促地往水下潛,沿著滑道口游出好遠都沒有找到人,他猛地探出水面,臉上布滿焦急的神色吼了一聲:“蘇一燦!”
趙琦他們聽見聲音紛紛游了過來問蘇老師人呢?岑蒔面色發緊又一次潛入水中,他們見岑教練這個表情,也立馬緊張起來,在四周尋找喊著蘇一燦的名字。
水沖進岑蒔的眼睛中,難受至極,他拼命睜著雙眼,內心的焦急和恐懼不停交織著,大腦發懵,像有東西一下又一下不停砸著他,當他第三次探出水面時,雙眼猩紅,臉色陰沉得可怕,轉頭就對趙琦吼道:“找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