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燦將他腦袋一推:“我告訴你這只羊怎麼來的,你們教練昨天問營地里的人借的摩托車,連夜趕出山給大家買的,幾乎沒睡覺還有傷陪你們練了一整天,之前誰要帶頭鬧事的都給我站出來,我看看你們還好意思下口?”
隨著蘇一燦的聲音落下,籃球隊的人陸續垂下視線,原本還劍拔弩張的場面順時間安靜下來,直到苗英音拿著一次性筷子望著遠處結結巴巴地喊了聲:“岑,岑教練。”
所有人才轉過頭去,岑蒔搬著一箱啤酒立在訓練場的另一頭,月色朦朧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喂豬邁開步子朝岑蒔小跑過去,搬過他手上的啤酒,待岑蒔走近后,剛才幾個背地里叫囂的人此時都躲開視線。
岑蒔什麼話也沒說,只落了句:“都來拿點酒,今天大家放開吃喝。”
說完便到一邊幫趙崎烤羊了,蘇一燦依然走回那棵樹邊坐著,氣氛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又恢復如常。
趙崎割了塊腿肉下來遞給岑蒔,岑蒔接過后看了眼一個人坐在邊上的蘇一燦,端著羊肉腿走到她面前,往她身邊一坐,把盤子給她隨口問了句:“想踹我嗎?”
蘇一燦接過盤子莫名其妙道:“我好好踹你干嘛?”
“據說這個方法可以讓你消氣。”
蘇一燦嗤笑了一聲:“好啊,過來給我踹。”
岑蒔挪到她面前,跟她面對面坐著,一只腿伸著,一只腿曲著,手肘搭在膝蓋上,眼里是笑意:“要踹哪?”
“頭。”
岑蒔當真將頭低了下來,那順毛的模樣讓蘇一燦不禁笑了起來,她突然發現這弟弟總有本事惹她氣得跳腳卻又對他發不出脾氣來。
岑蒔低著頭將腦袋給她處置,卻突然看見面前送來一片肉,他掀起眼皮,蘇一燦依然氣鼓鼓的樣子,但手上卻給他喂來羊腿肉。
岑蒔笑著咬了過來,又坐回她身邊,蘇一燦盯著他的腳看了眼問道:“你腿怎麼了?看你下午好像不對勁。”
岑蒔眼神略微低垂,回了句:“沒什麼。”
“說實話。”
“小傷。”
蘇一燦蹙起眉:“昨晚弄的?”
岑蒔抿著唇沒出聲,眼睛里沉一抹黯淡的光,蘇一燦憂心忡忡地說:“有傷還帶著他們胡鬧?”
岑蒔只是淡淡地說:“得讓他們學會戒驕戒躁。”
有再多的責備都卡在喉嚨里,讓蘇一燦說不出一個字來,轉而說道:“他們剛才那話別往心里去。”
岑蒔的情緒并沒有什麼起伏:“搞運動的有點不服輸的勁是好事,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脾氣比他們還差。”
蘇一燦無語地瞥了他一眼,他現在距離他們那個歲數也沒過去幾年,說起話來倒是老氣橫秋的。
她不禁問道:“你以前學過籃球嗎?”
岑蒔嘴角蔓起很輕的笑意:“沒有特別學過。”
見蘇一燦明顯不信,轉頭告訴她:“但是打過幾年野球。”
蘇一燦就搞不明白了,一個只打過野球的小子憑什麼讓余副校長這麼重視?
她繼而又問道:“買羊多少錢?”
“1500。”
“靠,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這個錢學校是不會報的。”
“我知道。”岑蒔并沒有意外。
蘇一燦問了句:“你不是說你沒有錢了嗎?”
不遠處的火光照得他的輪廓光影感十足。
蘇一燦盯著他瞧了瞧,將視線往下移去,停留在他空蕩蕩的手腕上,突然察覺到什麼,攥住他的手腕就質問道:“你的手表呢?”
岑蒔將手腕抽了回來,蘇一燦難以置信地問:“你拿手表換羊了?你瘋了嗎?你那塊手表值多少錢?你就這麼給人了?”
岑蒔側眸望著她,收斂了表情:“總不能讓你們跟著我清湯寡水的。”
蘇一燦呆愣地看著他,開始懷疑起這年輕人來中國到底圖得是什麼?
千金散盡來打工?
……
到底是一幫青春期的男孩子,沒有什麼很深的城府,本來還憋著股氣,不愿低頭,有的是下午見識到教練的洞察力,心服口服,有的是聽說教練為了給大家改善伙食覺都沒睡連夜出山,良心發現,于是開始陸續過來敬岑蒔酒。
就連下午被岑蒔差點虐哭的苗英音都湊了過來,問岑蒔:“教練,你說我們隊這實力能在區里拿個名次嗎?上次北中的人來看我們訓練,罵我們是小學生。”
岑蒔“哦?”了一聲:“北中很厲害嗎?”
喂豬告訴他:“厲害,他們的籃球隊好多年前還進過市四強,幾乎每年都是他們代表我們區出去打比賽。”
雖然齙牙明經常在隊里罵罵咧咧的,看這個不爽,對那個不服,但聽到他們在談論北中,倒是難得和大家意見統一,站在后面插了一句:“我早他丫的看北中那幫孫子不爽了,我有兄弟在他們學校,知道他們私下怎麼說我們隊嗎?”
大家轉過視線,齙牙明一臉戾氣地“呸”了一聲:“說我們應該去打殘疾賽。”
“……”倒也有幾分道理可言。
眾人先是沉默了兩秒,而后發出一陣啤酒罐被捏扁踩爛的聲音,若不是還在大山里的訓練場,這幫小子都有種立馬殺去北中干架的氣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