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對母親的了解,定會義無反顧踏步海神大地。
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而葉楚月的結局,意味著他敗了。
年長的祖父,才是正確的。
“明月,你會死嗎?”
他透過小小的天窗,看向飄雪間隙的月光,腦海涌聚著復雜之色,張了張嘴既不知從何說起,除了偷偷進來的風也無人聆聽他的心聲,淡淡月色下,光影明滅在臉上,滿目的絕望。無人應他——……
論劍之地,僵局已定。
陣源在花滿山的心臟。
周憐尋尋覓覓好多年,為了尋找陣源。
從當年的兩位戰神以及今日步步為營的逼迫,都是為了風鈴花的綻放。
“小月。”
周憐的聲音,獨獨響在了楚月的耳邊。
“羅玲玲和界面壓制是一體的,界面壓制一旦破碎,羅玲玲就將不復存在,多年的毒液浸透她的尸骨,她沒死,她終將會和花兒一樣綻放。而花家為了界面壓制,祭出陣源,還是會死很多人。”
“聽聞你是花家的長老,聽聞你待花滿山如義父,花清清如親妹妹。”
“但在花家和羅玲玲之間,小月,你會選擇誰,又誰放棄誰呢?”
“我藏于影下,目睹了你的成長,見過你的陰暗也看過你的明媚,饒是如我,也不知你的答案。這份答卷,該由你親手交給我。”
周憐的嗓音溫和,面部帶著微笑,殘破的眼球流著鮮紅的血。
他如同慈愛的長輩。
也是拖拽著人下地獄的魔鬼。
周憐頗為期待地看著楚月,偏執病態下竟有著靜水流深的從容,有多矛盾就有多從容。
他繼而說:“你破不了這天地之局,你不知為了今日的局,我走了多少步,用了多少年。
此劫既定,好好享受滅亡的過程。死亡是生命的注定,我不過提前讓你感受人生的真諦。我不是殺害你和這片大地的兇手,我是為你點睛那一筆,就只差這一筆。”
同樣的說辭,在天機塔出現過很多次。
因而會有很多已經成為又或是潛在的天機信徒。
他想讓楚月成為天機信徒的一員。
“給老子把嘴閉上!!”
楚月扭頭,赤紅著雙目,“你命里該絕愛而不得不配人間春暖,你合該下地獄就別拖拽著這眾生跟你共沉淪,你有多可惡這眾生就有多無辜,我非良善之輩沒多少所謂大義,我也曾言天道不公不睜眼不低頭看這人間疾苦,但在今朝本王只道天道有眼舉頭三尺有神明定不讓你得償所愿,必也叫你惡有惡報!”
低吼暴喝的鏗鏘聲,叫周憐有些怔。
而這時,花滿山已經沖進界面壓制了。
“楚王,戰神他爹,不會怯場。你無需牽掛太多的人,那樣活著很累,戰時也累。”
花滿山說罷,去到了界面壓制的至深處,溫和一笑,高聲道:“吾乃雙戰神之父,墮魔獸花清清之父,花滿山。花家花滿山,愿獻身陣之道, 但盼大地安寧,蒼生永存!”
他是戰神的父親,也是墮魔獸的父親。
他同樣的驕傲。
墮魔獸的花清清,睜大了銅鈴般的眼睛,流出的淚水如江河。
第3480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
萬眾所見,雷霆之下,花滿山聚陣法為刃,匯于一器,將要貫穿自己的心臟,取出陣源,用來茁壯風鈴花陣。
他笑著看向花清清。
昔日的女孩,成了龐然巨獸。
人人喊打墮魔獸,和過街老鼠并無區別。
而他的孩子,將會為墮魔獸正名。
是非善惡不在于皮囊,而是一顆赤忱俠義之心。
“清清,別哭。”
“阿爹是英雄,你要為此驕傲。”
花滿山笑著說,眼眶卻也是熱淚。
他不敢再去看妻子的視線,等待身體的破碎和陣源的出現。
“轟!”
風聲如殺,卻也利落地靜止,恰如時間凝固、畫面定格。
便見一道身影瞬閃而出,用紫火閃爍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花滿山的陣刃。
“楚王!”花滿山低呼出聲。
周憐皺眉看去,疑惑不解,似是不相信楚月會為了花滿山而放棄羅玲玲這個母親。
魚和熊掌不可得兼的兩難選擇,不管如何交卷,都會是痛苦半生的答題。
“滿山叔,人生,會有無數種可能性,對嗎?”
楚月微微一笑,瀲滟的紫光在彼此的眼中閃耀,頭頂是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聲,有毀天滅地之勢。花滿山怔住。
“我的意思是……”
楚月笑容擴散,恣意肆然,如極致綻放的血蓮,是灑脫又固執的矛盾。
她低低地笑,笑著說:“本王未曾應允,便不能死!”
花滿山訥訥地望著楚月,顫抖著唇部:“可是——”
這個世界,總要有人犧牲。
還得是前仆后繼的犧牲,才能在破敗的土地,出現錦繡的千秋萬代。
他愿做這個領頭羊。
他是戰神的父親啊。他不能倒下。
就算史書工筆不記他一筆,他為此安寢的良心長眠于地也是一種不朽的永恒。
周憐瞇起眼睛緊盯著楚月的背影看,界面壓制的破碎不可阻擋,再這樣下去,界面壓制將不復存在了。
屆時,不僅僅是上界的覬覦,域外還有虎狼環伺,海神大地始終難逃九死一生。
很顯然有人犧牲有人流血才是答案。
這個人不是花滿山,就是羅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