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眾生如看牲口。
牲口仰視傲然于云巔的他。這一幕。這一刻。
他等太多年了。小瓊。你看到了嗎?
我們的時代,終將到來。
屆時,他會成為另一個時代唯一的修行之人。
他要給小瓊最好的一切,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第五長虹!”
太夫人咬牙切齒,甩動權杖沖擊機械之毒,間隙時瞪目怒視第五長虹,“你怎能如此惡毒,你已非當年純凈,這不該是你,是老身所認識的第五長虹。”
“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周憐怒吼,血滿眼眶,“自古成王敗寇皆如此,所謂血流成河不過史書一筆,什麼邪不壓正,今朝我周憐就是正,后世只會歌頌我,流芳千古還是我,合該銷聲匿跡淪落塵埃虛無的你們算什麼?我既能引神怒,我便是——神!”
他展開雙手,幽目權杖懸浮在流動濃密的黑云之中,颶風卷起他的衣袍。
太夫人失望透頂。
周憐挪開了視線,藏住自己一閃而過的心虛,決不能讓這世上的任何人知道他也有脆弱的地方。
他和葉楚月不一樣的事葉楚月太有血有肉有許多在乎的人了,有大義凜然的事要做,馬革裹尸也死不足惜笑赴黃泉路,背負太多的人走在路上總要比旁人許多,他周憐就沒有這份辛苦。
他愛的人在未知名的遠方。
這里的眾生是一灘血肉和他的愛情無關。
有情有義的牲口走不出豬圈,不過是砧板上待宰的魚肉罷了。
太夫人閉上了眼睛,一滴淚為死去的如兒子般的少年而流。
她的記憶變得模糊已經不記得那少年是何等模樣。
只記得那個叫做第五長虹的孩子,有一雙清澈但是藏著憂國憂民之愁的眼睛,對她是小心翼翼的,一次醉酒說過胡話:“葉夫人,你若是我的母親該多好。”
那是酩酊大醉的少年,躺在黑夜的茵茵草地,旁側是明月如瀑波光粼粼的湖泊。……
若是母愛有具象,大抵是葉夫人那樣。……
后來,葉宮大亂。
太夫人命懸一線,是那個叫做第五長虹的少年沖進刺目濃烈的大火。
是他和葉天帝力排萬難護下母親。
太夫人握著第五長虹的手。
“長虹,你若愿意,可喚我為母親,以后,我就是你的干娘,可好?”
“長虹無德,不配在葉夫人膝下效忠。”
第五長虹是這樣說的。
太夫人卻是猜不透他如何想的。
至今才知當真是無德。
彼時的第五長虹始終在為今日而布局。
那具象的母愛猶如曇花一現。
他不敢喚作母親,擔心自己想要得更多從而失望。
他啊,再也不想從高處摔落了。
他亦害怕有朝一日太夫人知曉他非良善之輩那失望的眼神會如一把鋼刀插在他的心臟刺痛應當麻木冰冷如鋼鐵的他,讓他心生軟弱從而利于天地之間只能做個究極脆弱的懦夫!……再后來。血海論劍。霹靂神怒。
太夫人終究是失望透頂,心如刀割。
一條條人命綻于黑色的煙火。
冰冷的機械之毒在影子人群迸發。
發銀的天地大封天。
眾生鏖戰于此煎熬不止境。
“死,都得死!”
周憐眼下烏青的皮膚組織因過度的情緒而痙攣。
他厭煩這世界。
他憎惡地瞪視著每個人。
冷銀之毒鋪天蓋地。
大霧之中還有人匍匐前行只為來到論劍之地風暴的中央增一份杯水車薪的力量。
周憐眼珠深處閃爍著詭異的暗紅色光芒,和幽目權杖的鑲嵌水晶如出一轍,愈發期待著混亂和血腥。
“眾生陣起,天賜吾力!”
藍老雙手結印,凝集元神之力和天地靈氣匯于一體。
他瞪目直視前方,并指如劍赫然打出鋒利消弭指前的陰霾毒氣,低聲爆喝:“魑魅魍魎,斬——”
斬魑之道,以精神為劍避牛鬼!
氣力爆發之時,震了旁人。
附近的元神師們詫然。
“通天境?”
藍老先生,竟早已是通天境。
老仙人震驚不已,“老兄,你竟早已突破了通天境?你在壓境?”
海神大地的許多人,畢生所求的登天梯,就是通天境。
通天境的修為,是登天梯的入梯資格通行證。
老仙人和藍老年輕相識,互知夙愿。
藍老少年時畢生所求,就是有一番建樹,就是要登天梯去上界追求更強的武道,成為修行史上名垂千古永載史冊的強者,讓那上界之尊都禮敬三分,另眼相看。
后來藍老止步于半步通天境。
這近在咫尺的半步距離,卻是好多年都不曾踏破。
原來,藍老以斬魑入道早已是通天境。
但他壓制在半步通天許多年。
和星云宗的太上長老柳三千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竟壓境?”
老仙人百思不得其解,“你竟然壓境!”
他重復了好幾遍,還是震驚。
“老朽若不留在這地方,你一身本事沒有誰知哪日翻船被奸人所害。”藍老冷笑了一聲,“逞什麼英雄,又驚訝什麼,你早該登天梯,你卻直接在天梯腳下成為了一個廢人。”
老仙人神色微僵。
“當英雄豪杰的事,可不是只有你能做,老朽也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