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實的她。
人生的風雨快把她徹底擊垮了。
她的內心早已非少女時期的天真和純粹。
歷經千辛萬苦走過泥濘沼澤路,連身體都破損,斷腿為刃說是殘疾也不為過。
“軒轅。”
“我早已不是舊時的我了。”
“我不是陳嬌。”
“我是陳蒼穹。”
“我非我。”
“我還是我。”
她孤獨地站起來,哪怕立于樹下,瓷白濃厚的大雪也不曾善待于她,而是撲面而來,癡纏著她!
她在風雪之中,側首對著軒轅修笑,眼里閃爍著淚光,影子在地上扭曲,面龐眼睛部分的部分,猶如兩道詭異珠玉大小的猩紅之光透露出了笑臉。
軒轅修一怔,便是明白了,不再多說什麼,抱著話本和剩下的云霄酒離開。
“且慢。”陳蒼穹喊道。
軒轅修的眼睛驀地一亮。
他欣喜若狂地看向了陳蒼穹。
“半壇云霄酒留下。”陳蒼穹道:“留到塵埃落定時,我定會對月痛飲云霄佳釀。”
她笑著看向了軒轅修,眸子愈發的紅,影子就會越發的扭曲,像是陰魂不散的小鬼,隨時都要想要吃掉最鮮活淋漓的人的心臟。
軒轅修劍眉微蹙,欲言又止,終還是把云霄酒壇丟出一道拋物線投擲向了陳蒼穹。
陳蒼穹穩穩當當地接住,眼梢里的陰郁蔓延如即將到來的陰霾雷暴天。
“但愿,屆時,你能喝得開心。”
“定然會。”
陳蒼穹唇角勾起。
而她的耳邊,從開始到現在,都不僅僅是有軒轅修的聲音。
還有影子的話語。
那都是過去第五長虹對陳蒼穹的思念,一聲聲一句句的執念,全都容納在了影子的容器里邊。
“阿嬌,你在哪。”
“阿嬌,我好想你。”
“阿嬌,我愛你,早已勝過這人世萬千。”
“阿嬌,……”
“……”
不僅如此,她的腦海里,還在不斷出現當年葉天帝不人道暗懷鬼胎的畫面和第五長虹扭轉楚月命格的經過,一直都在刺激她,讓她終日不得安寧,痛苦彷徨,扭曲陰翳。
影子還目睹了一切的經過。
譬如慕傾凰、小月、軒轅修和她的談話。
周憐說:“阿嬌,你做得很好,你我,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快了,我們終將成為羨煞世人的神仙眷侶。”
陳蒼穹沉默了很久,終于給出了周憐所期待的回應:“長虹,我會嫁給你的,一定。”……
“周憐,你倒是信任陳蒼穹,你就不怕,她叛變于你?”權清皇嗤笑著說。
“世人都會,唯獨她不會。”周憐自信道。
“哦?”權清皇的眉梢高高揚起,興味盎然地問:“你是覺得自己的影術足夠強大到控制人心?”
“不——”
周憐搖頭,從容說道:“我是見過她深愛我的模樣。”
他哪能不知道陳蒼穹有多深愛著他。
從相愛那日開始,他的影子,就蠶食了陳蒼穹的影子。后來的離別。
他雖然不能陪伴陳蒼穹,但陳蒼穹經歷的一切,每個日夜,他都是清楚的啊。
直到陳蒼穹進入了楚月獨立于天地之外的空間,影子的窺視方才無計可施。
除非陳蒼穹走出來,并且離葉楚月有一定的距離。
而這些,才是他篤定陳蒼穹的根本和來源。
這個女人,可是他親自鍛造出的一把虛妄之鑰啊。
鮮活的人心和血肉總歸是要比那些冰冷的機械和齒輪要有魅力的!
第3394章 都是陰溝里的爛蟲,誰又能好過誰?
“你真殘忍。”權清皇嗤聲道。
她不敢想象,若這些招數,是門主大人用來對付自己的,該會是何等的絕望崩潰。
“彼此,彼此。”
周憐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誚的弧度,看向權清皇的眼神深邃而冷冽,“你對她,似也溫和不到哪里去。”
權清皇的神情僵住,“陳蒼穹一心一意對待你,但她不同!”
“哦?有何不同?”
周憐好整以暇地嘲諷道:“她給了你第二次生命,讓你從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成為了古武一族的成員,讓你有枝可依,有家可歸,冷不到你,餓不著你。而這樣的代價,就是被你抹殺掉,被你取而代之。權清皇,承認吧,你我本就是一路人,才會走到一路來。不要自視清高了,都是陰溝里的爛蟲,誰又好過誰呢?”
他戲謔地瞥著心臟痛苦到似若瀕臨絕望了的權清皇,竟覺得有幾分痛快。
他和權清皇不同。
從始至終,葉門主對權清皇,都不是最純粹的感情。
小瓊卻是深愛著他。
是他青梅竹馬的心上人。
是臨死的那一刻,都愿意忍著曾經的喪子之苦,對他展露溫和笑顏的愛人。
他始終記得,那麼鮮活的小瓊。
不過幾個時辰。
就成了一堆碎土。
思及此,周憐的眉宇浮現了痛苦之色。
他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不能回首了。
他傷害了許多人。
踩著無數的血肉,游走在人間長夜的影子之中。他不后悔。
只要能和小瓊再續前緣——權清皇聞聲卻是咬牙切齒,悶悶沉郁地望著周憐。
“周憐,此時此刻,我只想知道。”
權清皇輕笑道,有些自相殘殺的偏激。
她說:“如若你故土的愛人,得知你為了她,做了這麼多孽,殺了這麼多人,她可否還會再對你——笑靨如花啊!”權清皇的笑容愈發燦爛,目光始終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