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細細地思考著這些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事與人。
定有被她忽略的地方。她似乎。一直在局中。
雖有成功和勝利的贊歌奏響,但又好似沒有真正地破局。
便是因為她從未清楚這一個局,究竟從何而起,動機幾何,目的又是怎樣。
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是否有著冥冥之中的定數?……
“小月,陳姨敬你一杯。”
陳蒼穹的話語聲,打斷了楚月的思緒。
“這些個年,不管是那時虛空,還是海神界的歷程,你幫了陳姨太多。該是姨像你道一聲謝。我們互相陪伴的歲月,忙忙碌碌四處征戰,或求生存,或為榮光,或有大義,又或是想要兼濟天下,總有忙不完的事,鮮少有這樣的溫馨時刻。小月,陳姨敬你。”
楚月看著陳蒼穹滄桑剛毅的面龐,端起酒壺回敬陳蒼穹,“小月是晚輩,該是我敬陳姨才是。”
“小月,你聽姨說,你且先喝酒。”
楚月抿唇,還是把酒喝下。
陳蒼穹笑了笑,一杯酒見底,吞入咽喉腹中是干干凈凈。
她又倒是了第二杯。
彼此都是千杯不醉的酒國中人,但凜冬的眉眼沾染了些許愁。
各在思考不同的難。
陳蒼穹又敬楚月。
楚月眸光一閃。
陳蒼穹說:“第二杯酒,我代你五叔敬你。原想等尋到他的那一日,又怕他死在路上無人收尸,又覺得總待以后是蒼白又敷衍,總怕潦草,不妨先喝一杯,多喝幾杯。”第五長虹。
楚月定定地看著陳蒼穹。
她沉悶地喝下了杯中酒。
陳姨在尋找第五長虹的路上,又好似失去了很多。
但楚月從來都不提及,因為她知道對于陳蒼穹而言,人生需要一個奔頭,哪怕是飄忽不定的奔頭,總會讓人有動力。
她的前半生,和愛人相隔不知人去處,家破人亡,遭遇了太多的苦厄劫難,被迫誕下壞種,右腿的腿骨接上了兒子的狼腿……
沒有多少人能夠承受這樣的崩潰。
她只剩下這一點追求了。
一生都想要追到,年少所遇到的那一縷白色月光。
和那個夜晚眉眼如畫的少年郎罷。
“小月,陳姨能找到他的。”
陳蒼穹堅定地說。
“好,我與陳姨一起。”
楚月伸出了手,敬向篝火前的每一位家人、朋友:“這一杯酒,敬月光,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眾人舉杯相敬白月光,篝火熾熱酒濃烈穿腸。
第3363章 他仰頭,悲憫看大雪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月光皎皎霧淡淡。
酒香四溢羅織著篝火的光。
楚月在家人的身邊,似是徹頭徹尾的放輕松了。
楚凌遠遠地望著這一幕,身上的禪衣在拂動,眼神是溫柔的悲憫,神情寫滿了欣慰。
他仰頭,悲憫眾生如有幾分佛祖相似的眼神,似是穿過了這日的大雪,與長空盡頭、法器靈寶前的家人們互相對視。
仿佛在問:與之相較,大楚還像一個家嗎?
分崩離析,支離破碎。
母親的失望遠去。
他的遁入空門。
大哥的牢獄之災。時修的瘋癲。南音的失明。……祖父。
這便是你想要的大楚。
大楚的昌盛和衰敗,都要系于明月或南音的身上嗎?……
楚祥好似讀懂了楚凌的眼神。
最可笑的是,楚凌面龐那一道原來深可見骨的紅色刀疤,這般的猙獰丑陋,竟不去怨怪拿刀劈砍他下了殺心的葉楚月,來怪罪他這個兢兢業業圖謀半生為全族人獲取到了榮華富貴的祖父。
楚祥焉能不把明月當成孫女。
那個襁褓里的獨眼女嬰,流淌著他楚祥的血液啊。
但為了大楚的黎民百姓,為了全天下人的安危,他不得不去出面當一個惡人。
九萬年后,明月終于擺脫了焚世天罡魔體,怎奈造化弄人,流落在外的九萬年,養成了心狠手辣且是充滿惡念的一個人。
現實的風暴推趕著白發蒼蒼年邁的他又一次拿起了九萬年前的那把記憶塵封中的屠刀,再次對準了同一個親人。
誰又能知他楚祥的用心良苦?
“咔,咔嚓——”
楚祥緊緊地攥著煙壺,加重了幾分力道,煙壺的四面登時出現了醒目的裂痕,并還在朝周圍無規則地擴散,直到“砰”的一聲,煙壺便在楚祥的手掌之中徹底地破碎,無數細小的碎片,割裂開了楚祥的手掌和深如溝壑的紋路。
轉眼間,滿手都是淋漓的鮮血。
老人渾然不覺疼,依舊用渾濁又空洞的眼,發直的盯著法器靈寶看。
他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歲。
他的視線,看了楚凌,又看了灰頭土臉的楚世遠,神神叨叨的楚時修。末了。
他看向葉楚月。不知為何。沉穩如他。
看到葉楚月身邊,有這樣的親情,他竟覺得不舒服。
這不舒服擴散開來,讓他人也沉悶,提不上勁。
楚長云忙往前走,“祖父!”
“父親!”楚云城擔心地驚呼。
楚南音聽見響動聲往后退了一步。
淺金色的絲綢依舊覆在她的雙目之上。
她顰了顰眉,有些疑惑,而后偏頭問:“怎,怎麼了?”
楚祥失魂落魄的,像是個蔫了的失敗者。
他耷拉著頭,任由兒子為自己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