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王的意思是說,你將我族之人,要挾他們?”拓跋璇問。
“字里行間,還不夠清楚嗎?”楚月淺笑:“璇副門主能有今時今日之地位,絕非耳鳴鈍感之人。落敗的族人,都在本王的麾下,符合戰時規矩,本王念及天梯論劍之盛大,念及海神先輩的仁和之道,方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但若是不聽話,不敬云都律法,就怪不得我云都劊子手的刀太過鋒利了。璇副門主,成王敗寇歷代如此,你我都是統御一方的人,不該將失敗的惱火之氣灑給下屬,更何況,他們已是本王的人了。”
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再要強行執行門主令的斷腸責罰,那就是古武一族的大過了。
拓跋璇緊繃著一張冷峻剛毅的臉,看起沉悶,但不知為何心中舒了口氣。
她一言不發,等待著來自顱腔深處的聲音。
許久,權清皇才道:“回去吧。”
拓跋璇便朝楚月說:“葉楚王,我族之人,終有一日,我族會兵臨城下討回來的。”
“祝你如愿,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楚月殷紅的唇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古井無波似深潭的眼睛,淡淡然地注視著拓跋璇。
拓跋璇收起門主令,重回到了岸邊盤膝而坐。
權清皇問:“你很喜歡她?”
拓跋璇則回:“幾分相惜,談不上喜歡。門主,我知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只是這世道,女子謀生已是艱難,修行之路更是難如登天,站在山巔還有幾分坦蕩亦是難得可貴。今朝棋逢對手,亦是拓跋的一份幸事。”
“是啊……”
權清皇的聲線,藏盡了滄海桑田的感情。
她似是陷入了某種記憶交纏的沉思,情難自抑地輕聲喃喃說:“她這般人,誰又不會欽佩呢……”
曾幾何時,尚且年少懵懂,初習古武的她對葉楚月有著滿目的崇拜,靈魂都為這份狂熱而滾燙,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糊在門主身邊,總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從謹慎到活潑用了數載的時間。
她還記得,族內的青年多靠近了門主幾分,都會心生厭惡,仿佛自己的白色月光被染指了,巴不得將那有說有笑眉目俊朗的青年給撕成碎片。
有一回她曾門主外出,想方設法將這青年神不知鬼不覺地清理,青年的血弄臟了她的手,擦了好久都有著濃濃的鐵銹味,讓她感到惡心。
而在她處理掉青年的尸體,才從衣裳之中掉落的書信,從而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青年時常湊近門主,是為了去看權清皇。
他對這不喜說話的少女怦然心動。
總會在僻靜處偷偷看著獨自修習古武揮灑著汗水的她。
當晚霞的光輝灑落在了她的身上,仿佛是來自神邸的仙子,格外動人好看,干凈純粹。他想。他要娶她。窮其一生。
直到被心愛的姑娘親手粉碎,青年臨死前的最后一刻,眼神里從震驚絕望,再到釋懷的笑。
想來,他終于靠近了她。……
權清皇陷入了殺人埋尸的那個夜晚。
思緒久久回不了神。
她還記得青年的笑。
早就忘了那人的名字。
只知道幽暗的夜里,月光被黑云吃了。
她坐在尸體旁,染著鮮血的雙手捧著書信,發呆好久,不屑一顧地笑了笑,然后滿面發狠地撕碎了這份書信,將書信作天女散花般灑下,她在支離破碎的書信碎片里忽而坐地抱膝地猙獰嚎哭。
……
“聽門主的口吻,似乎與葉楚王相識甚久?”
拓跋璇沉聲問道。
權清皇從拉線的記憶里驚醒,故作鎮定道:“凡人道葉楚王,洪荒下界之主月帝,誰人不敬重, 相逢何須相識很久,你我與她不打不相識應是同一類感觸。”拓跋璇默然。
權清皇又道:“小璇,我只有你了。”
拓跋璇握緊成拳的手緩緩地舒展開來,眉宇間柔情似水,溫柔如昨晚灑在海域波紋上的白色月光。
“小璇。”
權清皇苦口婆心地說道:“你是獨一無二的,不管在何處的天地,誰人的心中,都是獨一無二的。”
她許是擔心拓跋璇成為第二個自己。
正因自己陰暗過,才知病態扭曲的心態,會衍生出多麼極端而癲狂的想法。所謂的喜愛崇拜都是毀滅興致的,靠近的笑隨時拿出殺人的刀。
她可不想有一個“自己”,蹲守在自己身邊如何去謀劃雪恨之事。
而這些年的感情,也全部傾注在了拓跋璇的身上,怎甘愿付諸東流還被反殺一刀?
第3344章 世無其二拓跋璇
“小璇,那年遇見你,我便知,我們有以后。”
“這世上,無人能夠替代你,成為你。”
“你是你,你獨你,世無其二拓跋璇。”
“………”
權清皇的聲音響在拓跋璇的顱腔之中,都是寬慰稱贊她的話,但拓跋璇似乎高興不起來,抿唇沉寂了許久,這才緩聲說:“這世上,只有一個門主大人。”
“也只有一個副門主。”權清皇立馬接過了話。
這是獨屬于她們的羈絆。
拓跋璇是她的左膀右臂。
百年來都難遇到的古武奇才。
就連有所天賦的權清皇自己,都不能出其右。
唯有初代門主葉楚月能夠與之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