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怔了下,她從沒聽文成業說過這些:“你要出國嗎?”
“就先拖著。”文成業輕描淡寫地說,“你不用擔心,我們談過了,我會把高中讀完,把比賽踢完,看看高考以后怎麼說。”
林晚星點了點頭,片刻后,她目光落在文成業的手中透明文件袋上:“那你呢,你比較傾向于怎麼樣?”
“出國對我誘惑力挺大的,主要再怎麼樣,去外面讀個書,離俱樂部近點,哪怕找個很小的俱樂部,都比我在國內好吧?”
文成業應該很理性考慮過這些問題,也有大致方向,可林晚星卻沉默下來。
“你去申請國外院校,用的是這個成績嗎?”林晚星指了指他手中,還能看到里面的成績單。他靠抄襲得來的成績單。
文成業忽然愣住了。
他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文件夾,一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他收拾起情緒,認真注視著她,想從她的表情里讀取一些東西。
孩子總是這樣。
他們差不多從剛出生后,就慢慢學會識別成年人的表情,以此理解他們的情緒,這就是他們社會化的開始。
林晚星也保持平和,讓文成業觀察她。
其實她和文成業彼此都心知肚明,無論球隊現在看起來怎麼樣,他們還是有些沒解決的問題被擱置著。
“我不知道你的答案是哪里來的……”
林晚星剛開口,文成業就打斷了她。
“金子陽給我的。”少年嘴里吐出這個名字。
想到最近學校里近來的傳聞,以及金子陽一直以來若即若離的試探態度,林晚星忽然就明白過來:“金……金子陽?”
“是啊,你不知道嗎,金子陽能聽我話給我答案,是因為他是我媽的‘小男友’,我用這個威脅他。”
信息量太大,林晚星如遭雷擊,更無法消化。大概是她目光也顯露出情緒,文成業很直接地說:“別擔心,我媽媽出軌,我爸爸也亂搞。他們是很惡心,我也很惡心,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文成業甩了甩手上的文件夾,意思明確。
太陽躲進云層,教學樓前刮起一陣涼風。
林晚星很溫和地看著她的學生,男生確實曬黑不少,人也顯得精神。
隨著時間推移,人在表面上看起來總在不斷發生變化。但文成業臉上的冷傲和執拗,好像與第一次見時,并沒有那麼大的區別。
足球或許會讓他快樂,也能令他下定決心追尋夢想,但并不能完全改變他。
林晚星雙手插袋,幾乎有些悲觀。
文成業調頭就走,似乎想追上他爸爸的背影。
“你厭惡你的爸爸媽媽。”林晚星說。
“是啊,那又怎麼樣?”文成業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停下來腳步,回頭。
“雖然表現得很無所謂,但你也厭惡這樣的自己。”林晚星說。
文成業很無語,但也顯得很畏懼。他從來不準備和她在相關問題上進入任何深入交流,可他還是忍不住說:“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爸媽那樣,而我這樣,我們都很爛。”
“人確實很難改。”沒有再和文成業說什麼,林晚星轉身走上臺階。身后沒響起腳步聲,文成業還站在原地。
她走到臺階頂端,最后還是回過頭。
學生落在樓宇的側影中,他臉上茫然困惑而不解的情緒反而格外清晰。
林晚星想了下,還是對他說:“雖然我也有很多問題,但我始終覺得,不管怎樣,你的父母、家庭、你所經歷的那些這些東西,都永遠沒辦法決定你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那你想說什麼能決定?”
“或許是,你理想中的那個自己。”
校長辦公室在頂層,背后全無遮擋。
門敞開著,林晚星曲起指關節,敲了敲門板。
透過辦公室的窗,能看到遠處的天空。
春日天氣晴好,遠處藍天高遠,白云勝雪。
文成業必然是困惑的。
就算他有勇氣踏上那輛前往永川的大巴,也不代表他能披荊斬棘,直面人生難題,做出真正的選擇。
畢竟很少有人能清楚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而林晚星也一直不清楚,像文成業這樣的孩子,是否會被真正改變。學習、教育、甚至是寬容和愛,這一切的一切,是否能真實地改變一個人。
還是說,人從頭到尾,都不過是長成他基因中注定地、他會變成的那個樣子。
辦公桌前,校長抬起頭。
“校長,您找我?”林晚星鞠了個躬。
第112章 急事
人的消失, 有時是有一定過程的。
它的意思是,人并不是突然不見。而是用一種相對緩慢但有預謀的過程,慢慢將自己存在的痕跡一點點擦干凈。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 學生們并不認為林晚星消失了。
只是那天下午, 他們考完試,照例去體育器材室等林晚星下班時,遇上了緊鎖住的大門。
大家一開始敲了敲門,發現沒人,嘟囔著準備撤退。這時有豐富翻窗經驗的陳江河同志,提議先到后窗看看。
所以他們繞道操場, 來到體育器材室后窗,向內張望。
燈都關著,光線有點暗, 東西和他們離開時沒什麼區別。眼尖的林鹿還發現他剛扔在林晚星桌上的半包樂事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