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來說,壓力會使人急迫,然而在球場上,禹州銀象的球員們卻表現得異常穩健。
他們配合默契,跑位頻繁,每次傳球都搶先落位,積極有效。整個隊伍像一個整體,編織成一張進退有度的網。
這讓林晚星有種錯覺,仿佛她的學生們是這張漁網上掙扎的魚苗,被完全掌握住了。
和第一場交手時比起來,禹州銀象這時才展現出他們應有的實力。他們不急不躁的態度,讓林晚星很確定,今天的禹州銀象和上次完全不同。
“禹州銀象這次好像脫胎換骨了,好厲害啊。”林晚星坐在長椅上,裹緊羽絨服,轉頭對王法說。
王法轉頭看了看隔壁的教練席,對她說:“他們準備充分,心態也比上次更穩定。”
這是對對手的高度評價了。
就在他們說話時,一旁觀賽的金子陽突然神情一緊。
只見球場上,禹州銀象的傳遞尋找到了一個空檔,他們的邊鋒帶球從肋部插入,將球挑傳到禁區中路。
鄭飛揚在中路補位,后點則由文成業把守,然而文成業并卻沒有盡忠職守防守后點,他在鄭飛揚上去補位后,選擇前插,跑出了禁區。
鄭飛揚在爭搶中,沒能贏過對方中鋒。禹州銀象中鋒險險地將球頂了一下,皮球被擺渡飛到了后點。后點上,禹州銀象前鋒如刀鋒般插入,跟進接球,無人防守的他輕松起腳。
足球劃過一道鬼魅般的弧線,就這樣飛入球門。
林晚星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這粒進球如此快速簡潔。
霧氣淤積,草色不清,雨將下未下。
人的胸口也像堵著濕重的棉花,有些呼吸不過來。
禹州銀象的球員們并未慶祝這粒進球,而是快速向中線集合,等待重新開球。
裁判哨聲響起,示意進球有效。
門將馮鎖同學撿起足球,他把球拋給秦敖,眼神卻死死盯著文成業。
作為門將,沒人比馮鎖清楚剛才文成業失位造成的問題。原本文成業站在后點,整個防線并沒有什麼漏洞,然而文成業卻放棄了自己的位置離開了禁區,讓禹州銀象的進球變得無比輕松。
秦敖接過球,直接沖文成業開罵:“不想踢可以滾!”
場下,林晚星并沒有聽到學生們的具體對話。
但當秦敖托著足球走到文成業面前的剎那,她完全可以感到那種宛如實質的緊張,氣氛仿若冰窖,兩人隨時可能大打出手。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一旁,金子陽也同樣感受危機:“這要喊暫停嗎?”
林晚星愣了下,沒想到金子陽會這麼問。
“足球比賽原則上不允許暫停。”王法很平靜地解釋了一句。
“那他們要是打起來這麼辦?”金子陽問。
“打起來?球場斗毆是嚴重的違規事件,他們會被紅牌罰下。”王法語氣依然平和,他停頓了下繼續說,“因為場上非足球范疇的沖突性質惡劣,他們還會被追加停賽。”
王法說這些話時很冷酷,冷酷得仿佛這并不是他執教的球隊。
林晚星若有所思:“如果有人被罰下,我們下場打永川恒大豈不是湊不滿人了?”
金子陽有些瞠目結舌,不理解為什麼她任由事態發展卻不予以阻止。
球場上,秦敖的拳頭最終沒有落下。他只是再度嚴肅警告文成業,然后將球擺回球場正中。
重新開球。
已經1-0領先的禹州銀象,并無任何焦躁情緒。他們仍進退有序,完全沒有1-0領先或碾壓弱隊時的放浪進攻。
說實話,這樣如潮水般令人窒息的攻勢,林晚星只在他們同永川恒大比賽中見過。
禹州銀象特點是團隊。
“這是他們最出色的地方,從某種意義上說,禹州銀象更像成年隊而不是青年隊。”王法表現得并不很在意球場局勢,而是在她提問后,繼續解釋起禹州銀象的特點。
“成年隊?”
“成年隊的目標是成為一個整體,去獲得團隊的勝利。團隊的收益永遠在個人之上。”王法回答說。
“青年隊不是這麼踢的嗎?”林晚星一愣。
“青年隊是生意。”王法聲音很平靜。
山谷間的風吹拂過林晚星的耳畔,她呵出的白氣,在球場邊輕輕飄散。不知道為什麼,很多話由王法說出口,更容易讓人心冷下來。
生意是什麼呢?
是發掘隊伍中最出色的球員,圍繞他構建球隊,把他塑造成最耀眼的明星,最后賣出大價錢。
林晚星看向球場。
無論場上還是場下,這支球隊其實都處于一種空洞和迷茫的狀態,陰云密布,未必能等到陽光真正落下的那一刻。
局勢看似復雜多變,但大抵只是順著一個方向平推。宏景八中的球員們似乎還在禹州銀象隊織就的大網中努力掙扎。
至連文成業也老實了許多。
他開始在防線上老老實實地當一個后衛,而不是按照自己意愿跑位,隨意亂沖上去,任憑身后露出巨大的破綻。
可杯水車薪、螳臂當車,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抵抗。
很快,禹州銀象再度取得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