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員不容易,一生最寶貴的年華都交給了你,流血流汗,最后卻可能一無所成。一個合格的教練員,就算教學水平有限,但最起碼要跟運動員同甘共苦,像父子、像兄弟、甚至是夫妻。你們一起承受壓力,他百分百相信你,只有這樣,你們才有機會創造奇跡。”
她謹記父親的話,但她不會跟吳澤辯駁,她知道每個人的想法是不同的。
她全力嘗試,把本就不多的路都試著走一遍,就算走不通,對自己對隊員也都有個交代。
“謝謝你給他機會。”羅娜說,“走吧,先去買手機吧。”
第二十九章
段宇成很后悔。
中午跟羅娜吵完, 回到宿舍就開始懊惱,甚至隱隱胃疼。他身體素質良好,胃疼這種癥狀輕易不會找上門,全是心理作用作祟。
他覺得自己應該道歉,但他提不起下床的精神。他覺得累,比做完一天體能訓練還要累。
他摸了摸褲兜, 從里面掏出羅娜剛剛給他的紀念品。這是一個海浪模樣的吉祥物, 一手掐腰,一手比劃個大拇指, 歪著嘴角,神采飛揚。
段宇成一想到這是為了犒賞他照顧毛茂齊才送的, 就難掩厭惡。
越想越氣。
他把鑰匙扔了。
剛巧賈士立回來了,一推門就看到段宇成扔鑰匙扣, 敏捷接住。
“嘿, 準吧。”賈士立批評段宇成,“禁止高空拋物, 砸到人怎麼辦?”
段宇成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 轉過身面朝墻壁。
賈士立知道他是因為什麼鬧心, 但也沒說破。他看向手里的鑰匙扣, 驚訝道:“哎, 這長得好像你啊。”
段宇成轉過頭, 眉頭擰著,“什麼?”
賈士立把鑰匙扣舉起來,放到段宇成旁邊做對比, 越看越像。
“就嘴角這個地方,一笑起來,特別像。”
段宇成狐疑地把鑰匙扣拿回來,反復又看了幾遍,賈士立哼笑道:“別看了,你現在又笑不出來,怎麼看。”
段宇成重新躺回去。
“心情不好?聊聊不?”賈士立坐在椅子里望著上鋪,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段宇成的后背。“你真是鉆死胡同了,練得這麼痛苦就別練了唄,你這視野太狹小了,就盯著那塊破賽場,外面的世界大得很。”
段宇成忽然從床上坐起來,翻身下床。
“干嘛去啊?哎!”
沒叫住人,段宇成大步流星出門了。
一到花錢的時候,羅娜就覺得工資太低,亂七八糟一扣,每個月到手的錢才四千多點。
好在她平日節省,不亂花錢,沒有名牌包化妝品的需求,唯一貴的就是衣服。她買的衣服大多都是運動款式,外國貨,質量好,雖然單件價格高,但是能穿三四年。
總之就是一個窮。
“買個老年機得了,兩百塊錢,能打電話得了。”
羅娜無視吳澤的慫恿,最后花兩千多買了款正在做活動的手機,雖然也不貴,不過是新出的,樣子好看,功能也多,足夠日常使用。
購物使人心情愉悅,羅娜拎著手機回學校,一路步伐輕快。
市運動會為段宇成爭取了參賽機會,又給毛茂齊買了新手機,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吳澤給羅娜送到宿舍樓門口,羅娜把手機給吳澤,說:“你等市運動會結束了再給他,就說是拿了冠軍學校發的獎勵,這樣也自然點,隊里的人不會說什麼。”
吳澤笑道:“你這麼確定他能拿冠軍?”
“只是個市級比賽。”
“他可是第一次參加大型比賽,江天平時訓練得也不錯,你看一到比賽時發揮成什麼樣。”
“毛茂齊跟江天不一樣。”
“為什麼?”
“等他比起來你就知道了。”
吳澤眼神往偏處稍稍瞥了瞥,意味深長地問:“你覺得他比段宇成強?”
羅娜頓了頓,就事論事道:“跳高上肯定是強的,段宇成現在的最好成績還沒到毛茂齊的起跳高度。”
如果她知道段宇成現在就在她旁側的快遞屋里,她打死也不會追求什麼“就事論事”。
陰差陽錯,無可奈何。
段宇成是來道歉的。
他心里依然難受著,但他終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比起胃疼他更無法容忍自己用這樣無禮的態度對待羅娜。他從宿舍出來后直奔體育學院辦公室,想一鼓作氣道歉認錯,但羅娜不在,他就換到她的宿舍樓門口等著。正巧有同學請他幫忙拿快遞,他正在找同學的名字,就聽見羅娜和吳澤的對話。
他歉也沒道,快遞也沒拿,渾渾噩噩回去了。
“段宇成現在的最好成績還沒到毛茂齊的起跳高度。”——這句話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沒敢回宿舍,迷迷茫茫游蕩到操場。田徑隊還沒開始訓練,操場上零星有幾個散步的學生。
以前他被也潑過那麼多次冷水,很多人說過他不適合跳高,他都沒有現在這樣難過。同樣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就成了魔咒。
手掌蓋在臉上,關節僵硬泛白。
他拼命鼓勵自己,絕對不能被一句話打敗,但沒用。
來到看臺上,段宇成望向操場上那幾個散步的學生出神。他的目光無意識地跟隨他們移動,等他們走到一個位置時,他眼眶忽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