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次?”那人將已經熄滅的煙頭夾在指間,手背朝外,舉起來,“你們知不知道,這樣一個小小的煙頭,就有可能毀掉你們腳下的整片森林,到時候誰來救火,你,你,你?”然后扭頭問春見,“還是你?”
戴著口罩的臉,露出了單薄的眼皮以及鋒利的視線,兩人對視上,他喉結一滾,否定春見:“你就算了。”
什麼叫“你就算了”,春見不服氣。
習錚一急,招呼大家將證件拿出來,堆在一起遞過去:“你看,我們真是建大的學生。”言外之意,絕對不是來搗亂的,抽煙只是無心之過。
“喲——”那人將最上面那本學生證翻開,漫不經心地說,“還博士研究生啊!”
春見瞥了一眼,那是她的。
忽然,那人抬頭,掃了一眼春見,又低頭看了看學生證,來回對比一番后,眼神一改之前,露出幾分不加掩飾的輕佻,評價:“第一次看到證件照比本人好看的,P了吧?”
“不是,”春見往前走了兩小步,回答得客觀,“那會兒還小,不到18歲。”
那人嗤笑一聲,將春見的學生證舉起來在空中左右晃了晃:“我管你們是18歲還是28歲,被我抓住,結果都一樣,走一趟吧。”
“別啊,我們來林區是得到許可的,不信你問……”習錚左右找了一圈,“張教授人呢?”
正說著,另一道紅色身影從十米外的地方走過來,人還沒到,就沖這邊喊了一嗓子:“白路舟,那是建京大學的學生,他們教授跟中隊長打過招呼了,你干什麼呀。”
白路舟偏頭,目光還定在四人身上,不冷不熱地反問:“建大怎麼了,學生就能在林區抽煙?”
來人從白路舟身后斜坡上跳下來,穩穩落地,站直后咧嘴一笑,白的是牙,黑的是臉:“我們中隊長說了,地質工作辛苦,你們有需要的話隨時招呼一聲。
”又補充,“林區禁火這是規定,下不為例。”
習錚有些不好意思,連連道歉:“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一定改,一定改。”
白路舟將學生證還給習錚,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你最好別再被我抓住。”
留下春見的學生證單獨還給她,他目光落在春見衣領下露出的一小截兒細白脖頸上,喉嚨一緊:“18歲?可是看著不像你啊,還是P了吧。”
春見:“……”
“行,那咱不耽誤你們工作了。林區晚上氣溫低,你們別待太久,注意安全。”后來的人說完就扯著白路舟離開。
那人一轉身就把白路舟臉上的口罩給他扯了:“你小子能不見到個母的就發情嗎?”
白路舟薄唇一勾,一副不屑的樣子:“你哪只眼看到老子發情了?就那女的?”
“那女的怎麼了?人家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長得沉……沉魚……”那人扯不下去了,“關鍵不是人家姑娘長得怎麼樣,而是你,你是沒看到自己那輕佻的眼神,猥瑣的……”對上白路舟的目光,啞然了。
“說,繼續說啊。”
那人嘿嘿一笑:“好了好了,我也就話趕話趕到這兒了。但你沖他們發的火是不是有點過了?”
白路舟露出個難以置信的眼神,質疑:“過了?何止,你和稀泥和上癮了?抽煙那小子就是故意的,我從他們進林區就跟著了,一路上那麼多提示牌,他瞎啊!”
何止“嘖”了一聲:“你沖動啥嘛。人就是個小年輕,再說我們是以教育為主,又不能真對他們做什麼。”
白路舟對何止失望至極:“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年輕了?臉上的褶子比我家老頭子都多。這種人就不能姑息,三年前的事,我忘不了,你能忘?”
何止繼續安撫,并轉移重點:“是是是,他不年輕,他就是一霜打茄子蔫了吧唧,你較什麼真兒?”接著開起了玩笑,“說好休假帶我飛的,去哪兒?是九西溫泉村,還是方北洗腳城?”
白路舟嫌棄:“邊兒去,煩著呢!”
林地稍微開闊的地方停著一輛深綠色的森林巡邏車,白路舟大步走過去,翻身進了駕駛室,何止緊跟其后,沒完沒了地追問:“煩啥?咱支隊斜對面賣干貨的那個老板娘又跟過來半夜爬你床了?好事啊!你看你當兵三年,退伍后閨女、媳婦都有了,你爹指不定得樂成什麼樣呢!”
“滾犢子,你不扯這事兒我中午還能多吃點兒。”白路舟回味了他后面的話,又說,“樂?那你是不知道我們家老頭兒的德行。我有閨女這件事要是被他知道,鐵定得廢一條腿,可能還不止。”
“敢情鬧了半天,白辛的事,你家還不知道?”
白路舟抬眼,陽光從云杉空隙照進來,灑在他輪廓英挺的側臉上。風雨砥礪的三年,磨掉了他身上曾經旗幟鮮明的荒唐和浪蕩,但與生俱來的張狂和飛揚卻日益劇增并不加掩飾地顯露在面上。
白路舟看了一眼前方的路,回了句:“不知道。”
“那你怎麼打算的啊?”何止問。
“打算回去補個覺先。”反正天塌了有比他更高的人頂著。
沒答到點子上,何止眉頭一皺,左邊缺了一半的眉毛像條沒了尾巴的蟲子,取而代之的是丑陋卻光榮的燒疤,沿著眼眶幾乎攀附到耳根。
“我問的是……”
白路舟打斷:“什麼也別問,老子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