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堅持把卡放在肖螢的手心，再把肖螢的手指覆蓋上去，“這是老太婆的心意，你必須收下。密碼是你手機尾號的倒序，你回頭可以去銀行改。”

完全是不由分說的表情。

肖螢一時有些無措，環顧四周，和衛溪漫的眼神對上了，衛溪漫笑著用嘴型說道：“收下吧。”

老太太對肖螢道：“你現在花錢的地方多，不夠再跟我說。”

過了一會兒，衛懷忠和衛懷孝也分別過來了。

因為之前的爭端，兩人看起來還是有些不睦，互相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什麼格外的表現。

他們都對肖螢說了一些勸慰的話。

衛家人走了之后，肖螢走去ATM機，查了一下銀行卡余額。

當余額數字顯示在屏幕上的時候，肖螢直接愣住了。

卡里有整整一百萬。

她想過卡里也許有十萬八萬，但是完全沒想過能有這麼多錢。

想到蔣夜康復需要錢，店面重新裝修、重新置辦東西需要錢，她決定把錢留著。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也越來越冷了。

蔣夜這次出院之后，整個人明顯消沉，不吃多少東西，也不怎麼跟人說話。

肖螢在他住院期間，把騎行店重新裝修好了，也把燒毀的東西重新置辦了，拍照片給蔣夜看，但是蔣夜看起來并沒有格外高興。

肖螢和蔣夜的家人都覺得情況不妙，但是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輪番守著蔣夜，希望他能再次振作起來。

秦新和秦晏隔三差五就去蔣家懇請諒解，但是每次都被連打帶罵地轟走。

不僅蔣家人要轟他們，連街坊鄰居也要轟他們。

“諒解？你媽這種情況，要諒解才能從輕量刑，是吧？你們就是為這個來的吧？！”

“賠錢？你們覺得人家稀罕你們這點兒錢嗎？！人家房子買的早，好幾套！婆媳倆開面館，一年少說也能掙百八十萬！蔣夜爺爺寫書還能掙錢呢！蔣夜爸爸上班還有收入呢！你們搞的這些事兒！多少錢夠賠人家的？！”

“你們快走吧快走吧！別說人家看你們礙眼，我看著你們都礙眼！”

……

秦新和秦晏走在街上，他們現在的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糟糕。頭發挺長，胡子拉渣，臉色很差，衣服也穿得亂七八糟。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很難想象，在不久之前，這還是一對非常體面的父子。

秦晏的失眠癥和躁郁癥，并沒有因為來到山城而有所好轉，反而變本加厲了。

看著長江廣闊的江面，聽著流水的聲音，秦晏的心里充滿了恐懼。

某一天，他突發奇想坐了一次公交車，坐在公交車靠近車尾的部分。

他十分困倦，打了一個盹兒，公交車一個急剎車，他猛地醒來，只看見坐在他前方的乘客集體回頭看著他，而每個乘客都是同樣的臉，就是蔣晝慘白腫脹的臉。

他回頭看坐在他身后的乘客，每個人也都是蔣晝的臉。

而所有的臉都對著他，所有的眼睛都看著他。

秦晏驚叫一聲，這次才真的醒過來。

坐在旁邊的阿姨問他怎麼了，他全身都是汗，大口喘著氣，在下一站慌不擇路地下了車。

還有一次，他走在鬧市區，就在綠燈亮起，道路兩邊的人面對面地穿過斑馬線的時候，置身人潮之中的秦晏忽然感覺，前后左右的所有人，雖然依然是行走的狀態，但是都把臉轉過來看著他，而每張臉，全都是蔣晝的模樣。

他使勁眨了眨眼睛，晃了晃腦袋，眼前的畫面才恢復正常。

而秦晏在走過馬路之后，情不自禁地開始落荒而逃。

一邊跌跌撞撞地跑，一邊念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蔣夜在出院之后，左邊胳膊一直很難抬起來，二次受傷的腿部一直有炎癥，本來已經一路向好的行走能力又退化了不少。蔣夜感覺自己很難恢復到完全健康的狀態。

他受夠了這種大腦無法準確操控身體的生活。

某天，他這一屆的畢業生的微信群里有人發鏈接，點開是一個紀錄片片段，關于三峽生態環境的，采訪了幾個專業人士，其中一個就是陳悉知。

鏡頭里的陳悉知看起來英俊儒雅，談吐也非常得體。

評論區里很多人說“真給我們學校長臉”，這種評論的點贊數量挺高。

蔣夜放下手機，發了會兒呆，低頭看看自己整個人的狀態，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肖螢跟陳悉知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好多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后，就一直縈繞在心里。

這天傍晚，蔣夜心煩意亂，于是扶著助行器艱難地出了門，打車散散心。

出租車帶著他轉了好幾圈，最后，蔣夜讓出租車停在長江大橋邊上，他慢慢地走到橋中間的位置，扶著欄桿，看著華燈初上的夜色。

蔣夜的爸媽忽然發現蔣夜不在了，開始給蔣夜打電話，但是蔣夜電話靜音了，并沒有聽見。

這讓蔣盛和向紅嚇得不輕，第一時間給肖螢打電話，問肖螢是否知道蔣夜在哪里。

肖螢給蔣夜打了電話，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