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一直覺得,我不怕死。”溫敬斯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將陸衍行的注意力拽了回來。
前面是紅燈,陸衍行踩下剎車轉身看向他。
溫敬斯目光平視著前方的路,嘴唇翕動:“人有牽掛之后,膽子都會變小。”
他現在很怕。
甚至有些不敢去想真正的告別。
不舍得,不甘心。
“先別想那麼多。”陸衍行聽得出溫敬斯的弦外之音,他立刻出聲寬慰:“你可能只是最近太疲勞了,檢查完看金醫生怎麼說,他上次都說了你沒什麼問題。”
溫敬斯聽著陸衍行的安慰,視線依舊盯著前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機場到睦和醫院,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陸衍行把車駛到醫院地庫的時候,溫敬斯收到了祝璞玉發來的微信。
她說:【我到家了。】
溫敬斯看到這四個字之后,目光終于柔和下來。
他動手指回復:【嗯,吃個飯好好休息。】
祝璞玉:【好,你回去也好好休息。】
她沒有邀請他回尚水苑住,大概是默認了他會回溫家老宅。
雖然心里有些失落,但理智卻告訴他,這樣能省去很多解釋的麻煩。
回完祝璞玉的消息,陸衍行已經將車停進了車位。
溫敬斯將手機放回兜里,和陸衍行一起下車走向了電梯。
……
檢查單早就開好了,溫敬斯一上樓便去做了CT和腦電波圖,還順便檢查了一下心臟。
從檢查結果上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但他頭疼的感覺卻絲毫不減。
【第498回 如果她要復婚呢】
人類的大腦是精密且復雜的,身體的很多反應,都不是醫生就能給出標準答案的。
金醫生說完結果之后,史密斯又對溫敬斯說:“你這樣的情況可能是沒有適應,或者是疲勞過度,也有可能是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放輕松一些。”
“心理暗示也很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史密斯說,“你總擔心自己會出事,壞事就會降臨。”
史密斯說的這些道理,溫敬斯怎麼可能不懂。
他沉默地聽完了,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史密斯以為溫敬斯是聽進去了他剛剛的勸解,正想著繼續說兩句,便被他打斷:“做催眠,應該可以只改動關于一個人的記憶吧。”
溫敬斯這話一出,四周頓時陷入死寂。
陸衍行抬頭來死死盯著他,眉頭突突跳動著。
史密斯也被問得愣了好半天,沒搞明白他怎麼把話題跳到了這里。
“可以麼?”沒等到回答,溫敬斯重新提問了一遍。
史密斯回過神來,點點頭,“可以。”
溫敬斯:“副作用有麼?”
史密斯:“用溫和的方法是不會有副作用的,這種催眠療法,臨床上一般都是針對PTSD,或者是受過重大打擊后走不出來的人……你身邊有人需要麼?”
溫敬斯沒回答史密斯的問題,點了點頭之后,便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陸衍行面色凝重地跟了上去。
溫敬斯走得很快,陸衍行跟在他身后追了一路,兩人在門診大樓后面的一片樹蔭下停了下來。
四下無人,溫敬斯拽了拽領口,掀起眼皮看陸衍行:“有煙麼?”
陸衍行從兜里拿出煙遞給他。
溫敬斯并不常抽煙,陸衍行很了解他,他只有在心情極端煩躁的時候才會抽上一根來紓解。
可他一向是情緒極其穩定的人,少有煩躁的時候,因此一年都抽不了幾根。
但眼下,短短十分鐘,他已經連抽了兩根。
點到第三根的時候,他才放緩了速度。
溫敬斯長吁了一口氣,吐出煙圈,低頭看著指尖被夏日的風吹得明明滅滅的眼底,啞聲開口:“如果真有那一天,帶她來找史密斯。”
很簡短的一句話,但背后卻包含了太多復雜的信息。
陸衍行看著他吸煙的動作,就知道他是經歷了怎樣的掙扎后才做出的決定。
“不一定有那麼一天。”陸衍行說,“史密斯說了,你現在很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也有可能不是。”溫敬斯磕了磕煙灰,“我得做好準備。”
陸衍行無奈地笑了一下,這的確是溫敬斯一貫的風格,問題還沒出現,他就開始想解決辦法了——在這點上,他跟祝璞玉真是太般配了。
“你想清楚了麼?”陸衍行提醒溫敬斯,“要讓她徹底忘記你的存在?”
溫敬斯:“不必。”
他將自己斟酌之后的最優解平靜地敘述給他:“她記得有我這個人在就好,我們是聯姻,沒有什麼感情,前幾年我飛機失事去世了。”
半真半假的信息,真到那個時候,也不會引起她的懷疑。
——
祝璞玉回來尚水苑,就被知越和星星圍住了,一段時間不見,兩個小朋友變得格外地黏她,連午睡都要和她一起。
平日祝璞玉是很少跟他們一起睡覺的,今天破天荒地將他們兄妹帶去了臥室,讓他們一左一右陪著自己。
兩個小朋友躺下來不久后便睡著了,祝璞玉卻異常地清醒。
她躺在兩個孩子中間,目光盯著知越看著,手輕輕地摸上了他的臉。
他和溫敬斯長得越來越像了,可還沒機會喊他一聲“爸爸”。
祝璞玉想到溫敬斯在機場時發白的臉,嘴唇抿成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