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著身體從床上起來去了洗手間,冷水沖了幾遍臉。
抬起頭看鏡子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白得像鬼一樣的臉色,還有滿眼的紅血絲。
祝璞玉撐著洗臉池盯著鏡子看了很久。
當年她出事兒聯系不到廖裕錦的那個晚上,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她以為經過了那一遭,自己已經足夠清醒克制,至少不會為了男人自我折磨。
可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
溫敬斯。
祝璞玉無聲地叫出這個熟悉的名字。
她的手指死死地摳住了洗臉池的邊沿。
在生死面前,之前的欺騙似乎都變得不足為提,她甚至在想,只要他平安回來,她不會再恨他。
只要他平安……
“愿愿,你好了麼?”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祝璞玉的思緒。
門外,是周清梵的聲音。
祝璞玉驟然清醒過來,因為自己剛剛的想法,心底涌起一陣自嘲。
她深吸了一口氣,“嗯”了一聲,之后便走出了洗手間。
周清梵和尤杏都已經起來了,兩個人站在她面前,滿臉擔憂。
祝璞玉敏銳地覺察到兩人的狀態,眼皮一跳,掐著掌心問:“有消息了是麼?”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對視了一眼,然后很默契地上來,一左一右地攙住她的胳膊,將她帶到了沙發上。
祝璞玉沒有拒絕,坐下來之后便開口:“沒有,是麼。”
她在盡力地保持冷靜,可顫抖的尾音卻出賣了她。
尤杏握住了祝璞玉的手,她的手冰得像是寒冬臘月室外凍過的。
“搜救人員找到了他的手表,已經送到溫家人手上了。”周清梵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他們現在在回北城的路上了,葬禮應該是在下周。
”
“……尸體找到了麼。”祝璞玉強忍著耳鳴,從嗓子里擠出了這個問題。
周清梵輕輕地搖了搖頭。
“也是。”祝璞玉目光空洞,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怎麼可能找到。”
空難,死都沒有全尸的。
“愿愿,想哭就哭吧。”尤杏握緊祝璞玉的手。
她寧愿看見祝璞玉情緒崩潰、嚎啕大哭,都不想看她這樣子。
祝璞玉沒有反應,她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溫家的人什麼時候到北城?”祝璞玉問。
周清梵:“陸衍行說,大概今晚。”
她看著祝璞玉,“媒體應該也會拿到消息,你想過去的話,等明天吧。”
祝璞玉沒有接話了。
她的目光依舊停在肚子上。
尤杏抿了抿嘴唇,終于提到了這個話題:“愿愿,這個孩子……”
她雖然沒有說完,但祝璞玉清楚地知道她想問什麼。
祝璞玉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忽然閃過了溫敬斯找她簽股權轉讓協議那天的畫面。
【第291回 靈堂】
他半跪在她面前抱著她,臉抵著她的小腹對她說的那幾句話,在耳邊揮之不去。
“開心麼?以后不會再見到我了。”
“我可以永遠待在澳洲不回來,留下TA吧。”
“星星,好聽麼?”
“再見,愿愿。”
再見,愿愿。
再見……
祝璞玉終于控制不住,雙手捂住眼睛開始抽泣,肩膀劇烈地顫動著。
起初她還在努力壓制著聲音,可不過兩三分鐘便壓不住了,從抽噎變成了歇斯底里、嚎啕大哭,壓抑了幾天的情緒,在這一刻迎來了爆發。
周清梵和尤杏都是第一次見她這樣崩潰,兩人短暫驚訝了幾秒之后便開始安撫她。
但她們都很默契地沒有去勸祝璞玉“冷靜”。
比起冷靜,她現在更需要的是這樣簡單粗暴的情緒宣泄。
一直憋下去的話,情況只會更嚴峻。
祝璞玉就這樣崩潰地哭了有快二十分鐘,嗓子啞了,耳鳴一陣接著一陣。
周清梵和尤杏安靜地陪著她,沒有打斷。
直到一陣開門聲響起。
廖裕錦在門口就聽見了祝璞玉的哭聲,他急切不已,沒有敲門便走了進來。
看到祝璞玉崩潰的模樣后,廖裕錦基本上已經猜到了原因。
他關上門走到沙發前,彼時祝璞玉已經抬起了頭。
廖裕錦看到了她紅得令人驚心的眼睛,還有臉上沒有擦干的淚痕,她哭得太厲害,鬢角的頭發都被淚水沾濕了。
廖裕錦不自覺地握住了拳頭,側目看向了周清梵。
兩人目光相接,廖裕錦從周清梵的眼神里確認了自己剛剛的猜測。
溫敬斯遇難了。
其實在得知墜機的消息時,廖裕錦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但是真正被證實的時候,他的心情也變得極其復雜——他是希望溫敬斯遠離祝璞玉,但沒想過最后是以這樣的方式。
病房里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幾分鐘之后,祝璞玉的手機響了。
廖裕錦轉身去病床上取了手機,看到了上面褚京識的名字,“是京叔的電話。”
祝璞玉拿過手機,吸了兩下鼻子,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一接通,便聽見了褚京識問:“到機場了麼?我安排了人給你們——”
“京叔,我暫時不過去了。”祝璞玉一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吞過沙子一般,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褚京識立刻便聽出了她的異常:“你怎麼了?生病了?”
祝璞玉動了動嘴唇,想要和褚京識說現在的情況,卻發現自己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