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只是一個毫無根據、甚至乍一聽有些無厘頭的猜測,且中間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地方。
譬如周清梵接下來問的這個:“我還是沒有想通一點——既然江佩矜是用你的照片威脅了廖裕錦,那她為什麼不認識你?”
“可能是她找人辦的?”尤杏的關注點不在此,“我現在懷疑,當初愿愿被下藥的事兒可能也跟江佩矜有關系。”
周清梵和尤杏說了很多推測,而祝璞玉這個當事人卻始終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她死死地掐著掌心,嘴唇干澀到發白,喉嚨口的酸澀不斷往上涌,一路竄到了鼻頭、眼瞼。
周清梵和尤杏看出了祝璞玉的反常,“愿愿,你還好麼?”
祝璞玉仰起頭來看著天花板,張開嘴深吸了一口氣,“我這些年到底在恨什麼,突然不懂了。”
周清梵和尤杏對視一眼,兩人都隨著祝璞玉的這句話陷入了回憶。
祝璞玉當年藥效過去之后就跑了。
她跑出酒店的時候借了路人的手機給廖裕錦打了好幾個電話,無人接聽。
后來祝方誠找司機把她帶回去的路上,祝璞玉也用司機的電話給廖裕錦打過好幾個電話。
這一次直接變成了關機。
那時的祝璞玉是個沒有經歷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小姑娘,她一邊失望,一邊安慰自己沒關系,廖裕錦可能只是臨時有事而已。
她始終記得他的那句:只要你需要,我就會馬上出現。
晚點也沒關系的……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自言自語地這樣安慰自己,像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一回到家里,迎接她的就是祝方誠的一個耳光。
祝璞玉本就一夜沒睡,又經歷了那樣的對待,一個耳光扇得她跌倒在地,努力好幾次都起不來。
她跌落在地抬頭的時候,才發現家里出現了兩道陌生的身影。
李靜和祝星盈。
祝星盈假模假樣地叫了她“姐姐”。
隨后,祝方誠說:“我們祝家沒有這種不檢點的丟人貨色,明天你一早你就給我滾出國!”
祝璞玉被關回了房間,為了不讓她跑走,祝方誠的人在房間的窗戶上都釘了鐵板。
祝璞玉在抽屜里翻出了備用手機,登上微信之后不斷給廖裕錦發消息。
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祝璞玉抱著手機等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被送到機場,她都沒有收到哪怕一個標點符號的回復。
【第126回 我要見廖裕錦】
三十六個小時不到,她的人生徹底崩塌。
先是被人侵犯,接著是親生父親的一個耳光,為她帶來了他早已婚內出軌、并且和外面的女人育有一個女兒的殘忍真相。
祝星盈只比她小一歲。
對于那個年紀的祝璞玉來說,隨便一件事情都足夠讓她崩潰發瘋。
她想要尋求安慰,想要一個人來救她。
可她最愛的人、即將表白的對象,自她出事之后,便失聯了。
直到飛機起飛的前一刻,祝璞玉仍然在等他。
她那時候甚至天真地在想:只要廖裕錦跟她道歉,哄一哄她,她就會原諒他的。
她太需要人陪著了,也太需要被他愛了。
但退一萬步的假設都沒有成立。
飛機沖破云霄的時候,祝璞玉對這個世界恨意達到了極致。
她看著窗外厚重的云層,發下毒誓:
她一定會卷土重來、奪回一切;
今時今日她所遭受的精神摧殘、羞辱和被親人愛人同時拋棄的滋味,她一定要讓祝家人一一品嘗,特別是祝方誠的寶貝女兒,祝星盈。
她還發過第二個誓:
她會用余生去恨廖裕錦,至死都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再相信男人嘴里的任何一句話。
后來她在波士頓打工,因為簽證過期東躲西.藏的時候,就是憑借著對他們的恨堅持下去的。
如今她真的重新回到了北城,所有計劃都在一步步進行,祝星盈心儀的男人被她搶了,母親的嫁妝在一件件找回來,墨家莊園也回歸到她名下。
祝方誠在恒通漸漸失權,整個祝家被她攪得翻天覆地。
祝璞玉嘗到了報復的快感,可她心中的恨并沒有因此抵消。
她還是很恨他們。
恨祝家的一切,也恨廖裕錦。
如果此生不見也罷了,但得知廖裕錦和江佩矜結婚的時間之后,她真的沒辦法不恨。
可過了八年,祝璞玉的思想已經比當年成熟了太多。
她很清楚自己其實并沒有資格要求廖裕錦為她做什麼,也很清楚男人嘴里的話信不得。
比起她這種“不干凈”、被家里趕出去的人,出身不凡且受寵的江佩矜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她無數次這樣告訴過自己,也多次在廖裕錦面前重復過這個論調。
但沒辦法,該恨還是恨。
廖裕錦越糾纏,她就越恨。
祝璞玉以為,以她現在的心理素質和抗壓能力,她的精神世界不會再有第二次的崩塌。
沒想到第二次來得這麼快。
抬起頭來憋了很久,但眼淚最后還是順著眼瞼流到了耳朵里。
周清梵抽了一張紙巾給祝璞玉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