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宇豪本來率領的那些士兵,此刻早已不見。
林明慎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起身走近林慕安。
“阿姐,為何你要刺傷陸宇豪,就不怕他的手下……”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不會。”
林慕安不自覺地攥了攥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空虛感,但很快就被她壓下:“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要逼宮,之所以帶那麼多人,不過是為了嚇唬我。”
林明慎擰起眉:“可若不是阿姐趕來,他真的會殺了我!”
但林慕安還是搖頭:“也不會,他在等你主動說出我的下落。從他走進殿內的那一刻,裴深就讓龍武軍離開了。”
“至于我刺傷他……”她語氣稍頓,眸底劃過抹不明的情緒,“他未穿甲胄,卻帶著把劍,就是等著我殺他。”
林明慎一怔:“什麼?”
林慕安舒出沉重的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欠我的太多,還不清,所以想用命來抵。”
但其實陸宇豪決定用命來抵還所有錯誤的時候,并不是從一開始就作下的決定。
他仍抱著僥幸,希望還有一絲希冀——林慕安對他還有余情。
然而聽到她冷漠的話語,他便知道,她不會輕易原諒他。
所以陸宇豪才想用命來抵償。
所以才會有那句……還疼嗎?
想起陸宇豪昏迷前那蒼白的眼神,林慕安心底苦澀蔓延似海。
扯回思緒,她轉身看向林明慎:“陸宇豪醒來之后定然還會找我,所以我現在便要離開了。”
林明慎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到底是將嘴邊的話咽下,只說:“阿姐,萬事小心。”
林慕安點點頭,抬步欲走,卻又停下。
靜了幾秒,只聽她嗓音微澀:“阿慎。
”
“不要殺他。”
第三十六章
林明慎凝望著林慕安逐漸消失在雪夜中的背影,耳邊再次回響起她方才說的話。
“不要殺陸宇豪,阿慎,你和北昭都需要他。”
“這與你是不是一國之君無關。攝政王之位不可世襲,但陸家幾乎世代都是攝政王,被君王所重用,所以他很重要。”
“阿姐總不會害了你,阿慎。”
許久,林明慎才收回目光。
他看向身邊的福泰:“攝政王傷勢如何?”
“長公主的確沒有傷及攝政王的心脈,太醫說只要好好休養,并無大礙。”福泰頷首回道。
提及此事,林明慎眉心微蹙:“阿姐是如何那麼確定自己沒傷到他心脈的?朕看她刺的那一下分明隨意。”
聞言,福泰笑笑:“長公主習武時,皇上您還沒出生,后來長公主不喜打殺便沒再習過,皇上自然不知。”
林明慎一怔,倏地問道:“那阿姐的武功該不會在朕之上吧?”
福泰笑而不語。
……
駕馬離開京城的城門,林慕安倏然拉緊了韁繩。
她回身望向皇宮的方向,那朱紅的宮殿掩在漫天大雪中瞧得并不真切,十分朦朧。
但林慕安還是凝望了很久。
假死的這一年中,她去了許多地方。
不敢留在京城,是怕陸宇豪發現自己。
可在外漂流太久,到底還是想念故人舊城,林慕安便趕在除歲之際返回京城。
花燈節那日,萬人空巷,百姓都在街上游玩。
見梅園寥寥無人,她才悄然走進賞梅。
不料,竟還是撞見陸宇豪。
被關在攝衡王府的半月,她只想離開,帶著張“云昭”的面具肆意妄為。
但……陸宇豪眼中的情意是真的,關懷是真的,寵溺也是真的。
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她到底是誰,可她不承認,他便裝作不知道,陪著她繼續演下去。
而陸宇豪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彌補成婚那三年對林慕安的冷漠。
不是沒心軟過,在林明慎的暗衛終于尋到時機來帶她走時,她猶豫過。
可最后,她還是離開了。
無論為何糾結,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在聽聞陸宇豪率軍逼宮時,她明知他不會真的傷害林明慎,卻仍趕赴。
只為,作一次正式的道別。
至于他與她之間是命還是緣?林慕安已不想去細究。
只愿從此山高路遠,與陸宇豪再不相見。
而過往數年的愛恨糾葛……便隨風而去,隨雪而掩,隨雨而流罷。
緩緩收回目光,林慕安攏緊身上大氅,策馬離去。
……
陸宇豪的傷勢并不嚴重,只是看著有些唬人。
太醫給他包扎好傷口之后,裴深又在他榻前守了整整一夜。
天還未亮時,陸宇豪緩緩睜開了眼。
他像是還沉在昨日那場荒唐的逼宮中,下意識便輕喚出一個名字。
“慕安。”
然而聞聲湊近,而后露出松了口氣的神情的那張臉,卻不是他思念之人。
裴深看起來激動地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王爺,您醒了!”
陸宇豪一口氣噎在喉嚨,差點就沒緩過來。
靜默了半晌,他才慢慢呼著氣問:“長公主呢?”
裴深怔在原地,眼眸愣愣的:“屬下、屬下也不知道。”
陸宇豪眸色一暗,重新闔上眼,吐出沉重的一口氣。
見狀,裴深立刻就起身要往外走:“王爺,我馬上就去找長公主,您別急啊!千萬別動氣!更別把傷口給氣開!”
要不是沒力氣,陸宇豪現在就罵人了。
但裴深還沒跑到殿門,一道聲音就穿過外殿傳了進來。
“別費力了,你們找不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