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說完,她的身后就倏地響起了陸宇豪低沉的聲音。
“長公主若是想看,隨時可派人去喚孟延南。”
林慕安身形一滯,手臂緩緩垂落身側。
那雪在掌心化成冷水,像是流進了骨髓。
她轉頭望向陸宇豪,字字緩慢:“身為攝政王妃,與其他男子單獨相處會惹來流言蜚語。”
“不會”陸宇豪抬步走近,眉眼深邃,“本王在一日,長公主便可做一切想做的事,不必憂慮。”
如此情意綿綿的一句話,卻不含絲毫愛意,只余諷刺。
林慕安喉嚨發澀,沉默了片刻才輕聲問:“你這幾日總是想將我推給旁人,難道在你眼中……我從不曾是你的妻嗎?”
“長公主。”陸宇豪眸色微暗,這一聲像是在強調她的身份。
他語氣尚且緩和,卻難掩其中疏離:“夫妻是明媒正娶三書六禮,十里紅妝鳳冠霞帔,這些我都不曾給過長公主,也給不了,但別人可以。”
“我不在乎。”林慕安驟然攥緊了手指。
她從未求過要與他琴瑟和鳴,只想伴他左右直至命盡。
難道連這點希冀……都不能如愿嗎?
靜默間,耳邊只剩下雪落的簌簌聲。
陸宇豪看著林慕安因輕咳而泛紅的眼眶,心底似乎刺痛一瞬。
但他并沒在意,嗓音寡淡薄涼:“長公主不在乎,但臣在乎。”
“望長公主另尋良人。”
第三章
林慕安從未見過陸宇豪如此冷寂的目光。
她狠狠戰栗了下,只覺心臟好似被一把尖刀絞得血肉模糊。
“另尋良人?”林慕安強壓住喉間撕裂般的疼,聲音卻仍止不住輕顫,“宇豪,你是……要與我和離嗎?”
陸宇豪沒半刻猶豫:“是。
”
冰天雪地的寒意瞬間吞沒了林慕安,冷得她脊梁都在發疼。
但這痛,卻不及心底萬分之一!
曾經受盡萬千寵愛,被先帝視作掌上明珠的公主,如今不僅飽經風霜、疾病纏身,竟還要遭遇被拋棄的命運……
多可笑。
林慕安別開眼,死死掐住手心才忍下淚意。
她聲音輕得仿佛一碰就碎,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我不同意。”
陸宇豪眉宇微擰了瞬。
他看著林慕安,深邃雙眸里的情緒如洶涌潮水般起伏不斷。
但最后只是解下大氅,將它披在了林慕安肩上。
“雪大,我送長公主回去歇息。”
這話語如此關切體貼,可陸宇豪那寡淡冷然的語氣分明絲毫未變!
林慕安心頭一悶,險些脫口而出:“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愛意?”
但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下,只余一聲——
“好。”
走回東院的路上,漫天飄雪。
林慕安望著那雪花落在陸宇豪的發頂,倏地憶起那句詩。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此刻的她與他……便也算如此了。
臥房門外。
陸宇豪停住腳步:“長公主早點休息,臣先告退。”
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
林慕安下意識出聲喚住他:“宇豪!”
陸宇豪回頭看來。
四目相對,她嗓音莫名沙啞:“你曾許諾我的那句話,如今……還作數嗎?”
新帝繼位那日,林慕安替陸宇豪喝下了一杯毒酒。
命雖保住,卻落下病根。
他在她病榻前許諾:“只要我在一日,便會護長公主一日無憂。”
如此,已三年。
然而此刻,陸宇豪卻沉默了。
寂靜肆意蔓延著,終是吞噬了林慕安眸底的那抹希冀的光。
許久,她垂下眼睫,正想說些什麼來打破僵持時。
男人低沉的聲音終于響起。
“作數。”
聞言,林慕安倏然抬眸,卻只望見了陸宇豪離開的背影。
又一陣腳步聲響起,貼身婢女雪兒走上前:“長公主,自您嫁進王府,王爺便鮮少過來,今日為何不將他留下?”
林慕安咽下喉間的苦澀:“心不在這,強留下人又有何用?”
更何況這樣做,只會讓陸宇豪更厭惡自己罷了……
之后,京城連著下了幾日的雪。
東院的炭爐也一直燃著,屋內暖的透不過氣來。
可林慕安還是覺得冷,一雙手腳,就像是暖不起來一樣。
忽然,門被推開。
婢女雪兒端著藥走進來,見林慕安喝下才開口:“公主,剛剛宮里傳來消息,王爺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
林慕安端著藥的手一頓:“什麼?”
“是……”雪兒有些猶豫,“江將軍的賜婚圣旨!”
第四章
“咣當”一聲,瓷碗在地上摔成碎片。
林慕安眼睫狠顫,心臟瞬間像被只大手攥緊。
“可知……賜婚的是誰嗎?”
雪兒搖頭:“不知。”
林慕安雙唇抿緊。
似有利刃刮下喉嚨里血肉,她聲音嘶啞:“你先下去吧。”
雪兒見她臉色泛白,有些擔憂,但還是應聲退下。
屋內寂靜,只剩炭爐中跳躍的火苗。
不知過去多久,林慕安覺胸口越發悶堵,便起身走出了臥房。
雪未停,呼嘯的冷風如刀子般割痛臉頰。
林慕安攏緊身上大氅,心底卻像結了冰。
旁人或許不明陸宇豪對江染眠的癡情,可自己再清楚不過——
他絕不會心甘情愿地看著心愛之人嫁于其他男子。
所以陸宇豪替江染眠求的賜婚對象……是他自己嗎?!
想到這兒,林慕安有些喘不過氣。
這時,迎面走來一道挺拔身影。
看清來人面容,林慕安頓時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