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飛速的思考,幾乎要比葉染腦內狀況還要緊張活躍。
他回憶之前發生的一切,葉染在公園里遇到狀況的每一個細節。
變聲的男音,隆隆的機器響,黑暗中隱隱約約的光。
究竟是——
嗡嗡嗡,嗡嗡嗡,這是呼吸機打氧的噪聲。
公園,洗手間……
公共洗手間里有什麼東西,跟現在的急救室的某種東西,具有共同點?
走廊里過來一對夫妻,男人正攙扶著自己大腹便便的臨產妻子。來來回回地溜達。
妻子應該是馬上要臨盆了,走走停停,忍耐著強烈而規律的宮縮。
丈夫手足無措地守在她身邊,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麼。只能一會東問問,一會兒西悄悄。
“老婆,餓不餓,我包里還有面包和礦泉水。”
“等會,現在疼啊……”
“一會兒多少吃點。醫生說等會進去,要有體力才行的。”
“我想方便,好脹。”
妻子哭唧唧地說,“可是剛去廁所,又排不出來……”
“那是快到時候了!”
丈夫急得直擦汗,“大夫說,生小孩就是要有想方便的感覺才對。你,你先坐一下,吃點東西,我馬上去叫醫生!”
剛跑出兩步,他又緊張兮兮地轉頭回來:“那個,你洗手了沒?剛上洗手間不是?洗洗手擦干凈再吃!”
“洗了洗了,有烘干機。”
妻子白著臉色,疼得直哼哼,隨口不耐煩地敷衍了一句。
而此時的顧墨遲就站在兩人身后不遠處的護士臺邊,將他們隨口的對話聽在耳里——
洗手間?烘干機!
嗡翁嗡……
對了!就是這個聲音!
他沖著護士臺大喊:“接一下急診室,叫那個主任把打氧機關掉!”
“你說什麼?”
護士全程目睹緊急救援的全過程,雖然能夠理解家屬的心情,但顧墨遲現在的要求很明顯是有些不正常了。
“先生你開什麼玩笑!產婦現在情況危急,怎麼可能關掉打氧機!”
“你聽我的沒錯!就是那個聲音!或者,或者有耳塞麼?把我太太的耳朵堵上,立刻馬上!”
這種時候上哪上去找耳塞,不是搞笑麼?
“墨遲!”
蘇鴻漸拉住顧墨遲:“你是覺得,聲音是催眠暗示?”
“對!”
顧墨遲急道:“她之前在公園的洗手間,第一次陷入催眠夢境的時候,一直跟我說,是感覺到一種帶有威脅的機器抵在后腰上,讓她進入了強烈又真實的意識空間里。那個嗡嗡隆隆的聲音,不是別的,就是公共洗手間里的烘干機。”
蘇鴻漸:“這麼說,只要隔絕她的聽覺,她就能夠不再受意識控制!”
“不能停下氧氣機,就把她的耳朵塞上!”
顧墨遲沖到急救室的玻璃墻外。
他看到葉染躺在病床上,心跳波動的平緩與腦電波激烈的反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400cc的血漿送進去,依然上杯水車薪。
“實在不行……”
顧墨遲掏出手機,點開一首收藏夾里的歌曲,并將音樂聲調到最大。
“把這個放到她耳邊,干擾氧氣儀的機器聲!”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
如泣似訴再挑逗。
為何只剩一彎月
留在我的天空……】
這里是哪里?
這首熟悉的歌,為什麼會讓心突然平靜下來。
葉染伸出手,伸向面前的一束光。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這孩子怎麼這麼丑
2022-02-23T19:16:41+08:00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這孩子怎麼這麼丑
“主任!產婦的出血量降下來了!氧飽和跟血壓都在穩定!”
“腦電波里的意識圖線也不在劇烈振幅,雙目球顫狀況也已經接觸了!”
“再加一個單位的腎上腺素和抗肌松藥!”
“馬上!”
“接觸除顫裝置,上一個單位冬眠針!讓她進入昏迷狀態!”
這樣高強度的腦意識作用,對人的神經系統產生的負荷實在太大。
既然搶救已經開始見效,主治醫生要求立刻停止葉染的意識活性。
與此同時,從市中心血站調過來的二十袋血漿也已經到位了。
這場持續了八個小時的生死救援,終于在東方的太陽即將升起的時候,拉住了生命的地平線。
主治醫生和全體醫護人員都驚呆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奇跡。
一首歌,能夠喚醒病人的求生欲?
事實上,跟這首歌無關,只是用在耳邊循環的音樂聲,干擾了氧氣機的嗡鳴,進而切斷葉染進入催眠意識后的顱內活動,對救治造成的不利影響。
至于這首歌——
是葉染二十歲生日聚會的時候,顧墨遲最后到場,為葉染唱的一曲《月半小夜曲》。
他很多年不再唱歌了,甚至連自己都忘了。
只是后來,他花了太多太多的時間去懷念跟葉染在一起的每一段細節。
再把它們一一撿回來了。
心跳和血壓終于恢復安全線,產后出血也終于得到了有效終止。
顧墨遲立在急救室外,任由窗外初升的光拉長了他的身影。
很久沒有感覺到初升的陽光這麼刺目——
他的身子晃了晃,然后慢慢栽倒下去。
“顧墨遲!!”
蘇鴻漸沖過來,將他扶起:“你怎麼了?還好吧!”
“墨遲!”
顧湘書在李鳴宇的攙扶下,也趕緊湊上來。
“是不是太累了!快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