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葉染已經醒了。

　　只是迷迷糊糊，懶得睜眼。

　　她能感受到男人距離她最近的氣息，動作小心翼翼的，幾乎把她當成珍寶一樣地呵護。

　　那種感覺，讓葉染前所未有地安心。

　　她睡在熟悉地臥房里，她知道顧墨遲在她身邊陪了很久。

　　她知道他有太多話想對自己說，她也知道……

　　一切走到今天這一步，都不用再說了。

　　輕輕推開樓下次臥的房門，男人沉靜的呼吸與夜色融為一體。

　　剛結婚那會兒，顧墨遲也是這樣。

　　偶爾回來住，但即使回來，也不會睡在主臥。

　　也難為他從來沒有跟自己真正同床共枕過，卻讓她懷了兩次孕。

　　不過葉染那會兒倒是欣然這種相處模式。她病重，也確實不想跟他睡在一起，因為很難不被察覺。

　　只是現在，她不明白。

　　同在屋檐下，歷盡千帆后只差他一句——

　　我們還能不能在一起。

　　他卻連睡在自己身邊的勇氣都沒有麼？

　　葉染坐在顧墨遲的床邊，只是靜靜坐了一會兒。

　　顧墨遲睡眠淺，忽而驚醒。

　　“你……”

　　葉染搖搖頭，伸手按住顧墨遲的唇。

　　夜色搖曳，沉默是此時最好的藥。

　　顧墨遲的眼眸微微一沉，盯著葉染的櫻唇。

　　風撩過白色的窗簾，房間里都是回憶的氣息。

　　顧墨遲伸手掀開被子，葉染側著身子挪了進去。

　　夜里有點涼，她起床下地的時候，甚至連拖鞋都沒穿。

　　冰涼的腳掌碰觸到顧墨遲的腿，原以為會有一絲包容的溫度襲來，但葉染卻驚奇地發現，他的身子甚至更冷。

　　不知道該用誰的溫度去渡化誰，成了他們往后余生最大的難題。

　　葉染靠著床，顧墨遲往下躺倒。

　　他依在她的身邊，手臂輕輕環壓在葉染的小腹上。

　　隆起的弧度剛剛好，夠一只手很充實地還住。

　　他抱了一會兒，然后又把頭側過去，聽。

　　咕嚕咕嚕。

　　“在動？”

　　顧墨遲突然說。

　　他的聲音有點啞，與這夜旖旎的氣氛及其不相稱的興奮，連聲調都變了。

　　葉染無奈：“還小，你聽不到，那是我肚子叫。”

　　“你餓了？”

　　顧墨遲從被子里拱了一個弧度。

　　葉染點點頭：“過了初期厭食，最近變得經常會餓。”

　　“我去幫你煮點面。”

　　顧墨遲起身。

　　“算了。”

　　葉染按住他：“吃太多也不好，還沒過糖篩。”

　　顧墨遲頓了頓：“你是，擔心我做飯不好吃麼？”

　　葉染點頭：“可能會跟我住在洛言那的時候，他煮的宵夜比起來……略有差距。”

　　“我廚藝已經好很多了。”

　　顧墨遲認真地說。

　　“你走以后，我其實有嘗試過認真地生活。”

　　葉染怔怔沒動。

　　顧墨遲抬起手，從她肩上撩過一縷長發。

　　“頭發長了。”

　　他印象中的葉染，還是長發的時候看著更柔情。

　　“你不適合長出太硬的盔甲，你應該被呵護在手心里的。”

　　顧墨遲說，“小時候我一直就是這麼覺得，只是過了青春期后，不小心忘了。”

　　“墨遲……”

　　葉染偏開臉，雙手不知是從何時開始，輕輕抓在了顧墨遲的肩膀上。

　　“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我感覺很好。”

　　顧墨遲說。

　　“我很享受，為了保護你而傾盡全力的樣子。就像進入一種心流狀態，只要能讓你擺脫危險和算計。我愿意成為那個唯一算計你的人。可是，時間一久……我好像變得，不知道該怎麼跟你正常相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那就閉上嘴，別說話。嘴除了吃和說，你猜猜看還有什麼功能？”

　　葉染抬了抬眼眸，顧墨遲的容顏瞬間靠近，放大在她的瞳孔里。

　　他吻著她的唇，從一開始輕輕的貼合，瞬間便失控成了激吻。

　　“小染，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當初那樣的我自己。”

　　葉染的眼中蒙上霧氣，她盡力去回應著這個男人，盡力去找尋自己曾經無數次幻想的專屬和唯一。

　　他們錯過的時間，錯過的心意，在這樣一場綿延到誰也不舍得率先放棄的親吻中，回憶一一閃現。

　　他們之間，快樂的時間明明也很多。

　　“我感覺到了，他真的動了。”

　　顧墨遲將手輕輕覆在葉染的小腹上。

　　厚重的肌膚下，小魚一樣汩汩游游的觸感，讓顧墨遲頓時裹足不前。

　　他很怕自己失控。

　　更怕突然丟失了自己好不容易開始習慣的體貼和溫柔。

　　“我，還是給你弄點宵夜吧。”

　　從葉染身邊爬起來，顧墨遲向門外走去。

　　葉染恍恍惚惚坐起身，開了燈，跟出去。

　　“墨遲。”

　　“沒事，你回去休息。”

　　顧墨遲頭也不回道。

　　“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葉染低下頭，雙手輕輕環住自己的小腹。

　　顧墨遲倒吸一口冷氣。

　　他瞬間明白了葉染的意思。

　　她想放開勇氣，但她依然會擔心。

　　“我知道，我一直沒有給過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顧墨遲淡淡道。

　　“所以，你當初究竟為什麼要……放棄它？”

　　葉染定定地看著顧墨遲：“我可以相信你麼？現在。我可以安心，吃你給我做的飯麼？你……你說想要親眼看著他降生到這個世界，是真的麼？”

　　葉染的淚水悄然劃過臉頰：“顧墨遲，我說過，你在我身上千瘡百孔的傷害，我都能原諒。

只有這個孩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 過盡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