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譽臣離開以后,葉染一個人縮回了被子里。
心理上還是有點緊張,生怕再見紅。
沒想到,是個男孩子呢……
葉染苦笑著側過身,將手輕輕搭在小腹上。
男孩,起個什麼樣的名字比較好呢?
顧墨遲……
如果今天晚上那個殺手不是他,那他身上明顯還有傷痛的原因……
是因為之前的還沒有痊愈麼?
都這麼多天了,他……
有些掛念,總是那麼沒道理的。
萬幸這一槍沒有開得那麼精準,可惜弄花了他的臉,讓別人以為,自己該不會是嫉妒他就要跟別人結婚,所以惱羞成怒了吧。
亂七八糟的想了那麼多,葉染閉上眼睛,不知何時睡著了。
安靜的病房外,男人的身影躲靠在樓梯間。
這里沒有監控,也沒有煙霧警報。
顧墨遲沒有辦法再靠近,這已經是他能夠距離葉染最近的地方了。
“顧先生,我已經跟心姐確認過了,她說她是把那份名單交給了黎司長。”
楊譽臣背著他的雙肩包,坐在樓梯間的扶手上。
他有點緊張地搓弄著自己手掌上的紗布,今天傍晚發生的事,讓他難免有些創傷應激。
“晚上那個殺手,你也沒看清?”
顧墨遲掐了煙蒂,淡淡道。
楊譽臣點頭:“他帶著面具,身材比你還要高一些。手臂力量很強,一看就是練家子。哦對了,我在他身上聞到過一股特別的熏香。顧先生,我……”
說到這里,楊譽臣有些猶豫地吞吐了一下:“我不會……有危險吧?我想回國去……我爸已經沒了,我媽就我一個兒子了。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哪來這麼大勇氣的。
但我……反正我怕死……”
“誰不怕死?”
顧墨遲苦笑一聲,“我也怕。”
楊譽臣表示不信,畢竟眼前這個人身上所呈現出來的一切氣勢,哪有半分怕死的樣子:“那你們還敢動龍王社……那到底是個什麼組織,為什麼背后有那麼盤根錯節的利益體?”
“這些你就不要多管了,謝謝你幫我照顧她。我會叫阿斌安排兩個人安全送你出國。”
“那,小白……”
楊譽臣猶豫幾秒,將頭垂下。
“我有點擔心小白。之前我沒想到她是蘇家的養女……我怕她也會惹上這些危險的事。”
“所以之前,你并非是因為我的勸說才答應留下來的。”
顧墨遲意味深長地說,“你口口聲聲說你怕死,你害怕有危險。你不想再摻合這些事,可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你再害怕,也還是會選擇鋌而走險。”
“那不一樣,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真的被坑慘了的好麼!”
說起這個,楊譽臣無奈攤手,“我是真沒有幫我爸報仇的打算,我能好好活著結婚生子,就已經是他最欣慰的事了。要不是你們這些人非逼著我,唉……小白是我喜歡的姑娘,雖然她心里只把我當小弟弟,可是……”
“那我們有什麼不一樣?”
顧墨遲呵了一聲:“要不是因為自己最重要的人,你當我們放著好好地日子不過,偏要攪這些渾水麼?”
煙已經快要燃到盡頭了,顧墨遲微微欠了下身。
想到葉染就會心痛,已成習慣的病癥了。
他說:“你一直問,說龍王社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為什麼會跟這麼多財閥勢力扯上千絲萬縷的關系。其實,它根本不是一個組織,而是自發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分配和繼承的地方,就有不公。
養兩條狗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那些強大的豪門財閥背后,每一場繼承之戰,都是一場同門相殘的廝殺。
多少家主甚至用養蠱的方式來鎖定最強勢的繼承人,挑選最適合的接班者。
而那些從一開始就因為血統不純,母族卑微,身體殘疾,資質普通,而被排除在外的——
甘心的,那就是一輩子閑散平庸。
不甘心的,那就是龍王社的中堅力量。
與其說他是一個犯罪組織,不如說,它其實是個龐大的借貸機構。反襯出來的,就是豪門光鮮背后的1:1鏡像。
不是人人都會貪得無厭,但人人一定都有軟肋。人人都用最無奈最意難平的至暗時刻。
如果你想讓別人低著頭跟你說話,就必須要逆襲到所有人的脖子上面。
龍王社——
這個名字的寓意是什麼?
聽起來土里土氣的,就跟什麼洪興十三社一樣,還以為是街頭古惑仔呢。
事實上,取名龍王,意為龍生九子,九子各不相同。
眾星捧月的繼承人只有一個。剩下的魚蝦鱉龜,各自肚腸。
他們在地下暗網結成了更龐大的經濟體系,只要能夠牟利,不受任何法律和道德的約束。
他們借著地下體系的財力無力翻身起來,仿佛跟基督山伯爵借了一筆寶藏。順利洗白身價,重新陽光下之后,才是真正要給予反哺回饋的開始!
一年固定點數的利潤分割,就像源源不斷的供血,重新回到這個龐大的地下城里。
無論是商賈政界,只要有分配不平等的地方,有人性被反復拷問的地方,在為了至親至愛,瘋狂試探法律邊緣的時候……
他無孔不入,因為他代表了人性人心至暗時刻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