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來勢洶洶,此去生死難料,我只希望你重獲自由后好好活著。”顏青君舉起酒壺,眉眼釋然,“或輔佐皇上,或歸隱山林都好。”
聞言,蕭墨執心狠狠一揪:“你為何總是想著別人,若你自私一些,也不會……”
顏青君目光一黯,始終都沒有接話。
等將酒喝盡,她才道:“王爺,等下次見面,咱們再補上那數萬杯酒。”
蕭墨執看著顏青君緩緩起身,如同從未來過一般離去。
手中未喝完酒似是在瞬間變得分外沉重。
他仰頭將它一飲而盡后悵然大笑,最后終是哭了出來。
此刻蕭墨執才真正明白,無論他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還是卑微入骨的階下囚,在顏青君眼中,他始終是那“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知己。
僅此而已。
夜闌。
顏青君端著藥走進寢殿,不想見蕭寒宸竟然把奏折帶到這兒來了。
“你都看一天的折子了,歇會兒吧。”她放下藥,輕聲勸道。
蕭寒宸卻充耳不聞:“我答應過姐姐要做個好皇帝。”
說完,他眸光忽的一亮,放下奏折看向顏青君。
“若我當好了一個皇帝,姐姐是不是就會心儀我了?”
第三十八章 百感
聽到這個問題,顏青君愣了愣。
這讓她怎麼回答。
然而蕭寒宸那雙滿是期盼的眼睛讓她無法拒絕。
顏青君抿唇點點頭:“姐姐最喜歡善良的寒宸。”
聞言,蕭寒宸彎了彎唇角,起身將她擁入懷內。
熟悉的味道讓他生了絲后悔。
他有些后悔答應讓她出征的條件,盡管她的武功已經恢復,但這到底是九死一生的戰爭。
蕭寒宸收緊了手臂,眉目漸深:“我不想讓你走。
”
顏青君心一頓,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又說傻話,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當說完這句話,她的心卻莫名有些不安。
半晌,蕭寒宸放開她,捧著她的臉:“等你得勝回來,我親自去接你。”
“嗯。”顏青君點點頭。
次日,忠義祠。
冬日的枯枝早已發了新芽,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顏青君將展風的靈位輕輕放好,而后有放下一串糖葫蘆。
她上了香,叩了頭后才道:“爹,娘,哥哥,師父,青君明日便要出征了,愿你們在天之靈,保佑我速退敵兵,還周國一片安定。”
她停頓了瞬,語氣忽然多了分無奈:“另外,青君答應了蕭寒宸做他的皇后,也許死后不能來這兒陪你們了……”
說到這兒,顏青君心中百感交集。
她是將門之女,是將軍,是長公主,又將是皇后。
她每一個身份都在別人眼中都高人一等,但其中的心酸卻沒有人懂。
顏青君走出門,遙望著遠處的山巒,聽著耳畔的鳥鳴,心緒萬千。
不過短短二十余載,她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滄桑成了老婦。
愛的,不愛的,都像是邊關的黃沙飛進了雙眼,讓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落淚。
“謝傾塵……”
顏青君反復呢喃著這個她愛了多年的人。
直到叫到生了絲陌生感,她才停了下來。
她轉身又看了眼祠堂內靈位一會兒,而后回身一步步離去。
按照往日的規矩,出征前都是要大祭司占卜何時動身最有力。
但如今情勢緊急,大軍已經集結完畢,顏青君沒有打算聽大祭司的話。
太和殿前。
風揚起顏青君高束的長發,盔甲如雪,戰袍似火。
在蕭寒宸眼中,她宛如一個英姿颯爽的天神,一個時時刻刻救自己于危難的天神。
“朕等你回來。”
顏青君單膝跪地,雙眼堅定:“臣定不負皇上所托,不退敵軍誓不回還!”
不輸男子的氣勢讓曾經諷她貪戀重權的群臣都忍不住生了絲愧意和敬意。
蕭寒宸將她扶起,目送著她漸漸遠去。
只要一年,姐姐說只要一年便能回來,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北城門。
顏青君站在三軍前,沉聲喊道:“將士們,錦繡山河豈容賊寇踐踏,我們背負的是周國所有百姓的期望,此戰兇多吉少,你們怕嗎?”
“不退敵軍,誓不回還!”
如響雷般的聲音如黃河之水延綿不絕,又如戰鼓鼓起了士氣。
顏青君眼眶一熱,高舉戰旗:“啟程——!”
她翻身上馬,率領三十萬大軍直赴邊關。
行至長安六十里外的一處湖邊,顏青君忽然停了下來。
她命令士兵原地休息后緩緩朝湖邊的柳樹走去。
可離柳樹還有十幾丈時,顏青君腳步忽的一滯。
風掠過湖面,柳條隨風擺動,一個穿著鵝黃色素面紗裙的佳人立在樹下,含笑看著僵住的她。
顏青君紅了眼:“意柳……”
第三十九章 仁慈
眨眼間,那佳人似是被風吹散,消失不見。
顏青君抑著心頭的酸澀,重新邁開了腿。
妝妃已入了祖墳,但如今看見柳樹,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善良的女子。
顏青君輕撫著樹干,哽咽道:“意柳,姐姐不能去看你,對不起……”
被風吹動的柳條拂過她的臉,像是在回應著她的話。
顏青君含淚笑了笑:“你放心,姐姐一定不會輸的。
”
慶隆四年四月二十三,驃騎將軍顏青君率領七十萬大軍殺至天門關。
城內早已沒有周國的一個百姓,所見之處都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