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悲無喜無漣漪,形同陌路不見昔日的手足之情。
一身佛道禪意沁入骨血,和從前的從前判若倆人。
追溯回憶昔日的點點滴滴,抽絲剝繭般深挖進去,恍惚間想到那時年少——那時意氣風發的阿兄待他極好極好,時常笑瞇瞇地看著他,時常帶他縱馬長街去那百花深處聞春日人間的味道。
一陣陣的疼,絲絲縷縷酥酥麻麻在心臟,然后擴散成鈍痛,再加上此時的窘迫讓他張嘴也無聲,只得拂塵而立,自若優雅地擦拭掉了嘴角的血。
風掀起他的衣袍,他從恍惚里清醒,秀頎挺拔的身影立于海面,眼里凜冽如寒冰,不像看阿兄。
帶著楚時修哪怕在最丟臉的情況下,亦是堂堂正正,心平氣和地往前走,不見半分退縮,那骨頭比鋼刀硬。
大楚的法器靈寶前,眾人有所呆滯,似是不敢相信楚家兄弟在血侯亭被趕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楚世訣一拳砸在壁畫繁復艷麗的墻面,怒聲道:“血侯亭內發生了何事,怎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定是那葉楚月!定是她!”
“她是有通天的本事,能四階真元在血侯亭當著諸君之面以這樣荒唐羞辱的方式趕走世遠和時修?還是你對她太過于偏見但凡只要錯事只要大楚的顏面受損就不由分說覺得是葉楚月的所作所為?”
雪挽歌心疼地看了眼法器靈寶內映照出的楚世遠和楚時修,聞言見狀,當即厲聲反駁道。
“除了她,還會有誰?”
“除了她,還有這蕓蕓眾生!這世人之多,你數得過來嗎?這血侯亭內能騎在大楚頭上的何其之多,怎麼就偏偏是葉楚月?就算是斷案,也需要證據確鑿對嗎,你既未耳聽,更沒眼見,何來這樣的說法?”
雪挽歌言辭激烈,異常之激動。
楚世訣怒問:“阿娘,究竟是我對葉楚月偏見,還是你的眼里只有葉楚月了?這一碗水,你終究是端不平為何還要在這里故作公正地端著,父親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他,你可想過他也是男人也要顏面,但你從未對他好,夫妻多年的情分難道比不上一個葉楚月?爺爺就這樣看著你在大楚說什麼做什麼哪怕痛苦不已,也從未舍得多說你一句呢。而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以為是、得寸進尺!阿娘!既然這個家里有了裂痕,何必再縫縫補補去搭這虛偽至極令人作嘔的戲臺子?!我們這個家,早就破了,早就散了,早就完了,早就沒什麼闔家美滿的團圓,早就該各奔東西啊!!”
他似是承受了連日來的委屈終于在今日爆發宣泄出去,赤目怒聲的仿佛隔有血海深仇,而非是懷胎十月誕下自己的親生母親。
雪挽歌驟然沉默,她忽而低下頭,看向了楚南音:“南音,你是怎麼想的?”
“阿娘,你不屬于大楚。”
“離開這里吧,去追逐你九萬年不得釋懷的白色月光。”
“那——才是你的夙愿。”
楚南音嗓音空靈,卻鑲滿了冷漠。
“你不想要阿娘了?”雪挽歌問。
“是阿娘不想要這個家了。”楚南音說:“這些日子,你可有和父親多說幾句枕邊話語?”
楚世訣:“阿娘你來大楚,不就是因為害怕我們對付葉楚月?”
雪挽歌像是摔在地上的瓷娃娃,水晶交錯的光輝之中,她這樣的血肉之人快要破碎了,正如她墜入泣血深淵的心聲,碎了滿地。
強撐多日的她,終于絕望了。
“小凌是對的。”
她留下一句話,身穿著雪白的長裙,清瘦的身影走出了這華麗堂皇的宮殿,身如蒲柳,搖搖欲墜。
如若風雨飄零里被無數次摧殘的鳶尾花。
第3311章 心在泣血但也堅定不回頭
“挽歌——”
楚云城終是不舍地望著那道縹緲若云似霧抓不住也留不下的身影。
他從未想過,除卻雪挽歌外,還有誰人能夠成為他的妻子。
哪怕淪為了諸多人的笑柄,縱使雪挽歌一去不回頭,他亦未曾想過要去對第二個女人動心。
雪挽歌頓足,殘陽如血籠在她身,如夢似幻看不真切。
似要回頭卻只稍稍偏移了下,就如畫面定格。
“你可有悔?”楚云城沒忍住問,心如刀絞的痛。
已然失去的愛人正如手中沙,越握緊,流逝得越快。
楚云城慌不擇道,用了太多極端的方法,卻只能把雪挽歌越推越遠,直到倆人之間再無可能。
或許,早在那個雷雨夜,夫妻情分就到了頭。
楚云城始終抱有幻想,始終想不明白雪挽歌在想什麼,又想要什麼,事情怎會演變成這個樣子。……有悔嗎?
雪挽歌默然不語,她遙望那火燒云,廣袤的天穹有自由的風,遠方的曠野馬兒在嘶鳴。她想。她該走了。
她真的該走了。
“這一趟,我不該來。”
雪挽歌自言自語的低吟聲很輕,像是一陣柳絮蕩過的風。
臨行前,一串淚還是灑在了大楚的土地。
她終究在這個地方生長了九萬年。
血親刀劍斬不斷,只有人心的至暗一刻,才能徹底造就分離。
父母、夫妻、父子、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