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柔拆開了信,倔強地咬著唇,一滴滴淚珠流過了臉龐,滴落在了信上。
她輕聲,哽咽道:“追岳——”
“嗯?怎麼了?”
“師父的字,不好看。”
“……”
“對不起,我忘了你看不見。”
“……”
趙追岳默然了會兒,旋即啞然失笑。
“小柔,回去吧。”
他說:“回家去吧,這是師父的期許,也是……我的。”
“好。”
顧小柔咧著嘴笑。
臨行前,她小心妥善地收起了信,復又低聲問:“追岳,你覺得,師父是一個怎樣的人?”
“云老先生,他是世無其二的衛道者。他,很好——”
“我也覺得呢。”
顧小柔說罷,邁動了雙腿。
她看著父親、兄長、紅花婆婆和顧家的眾人。
然后看向了阿姐顧青綠。
棄仙從凡的阿姐,而今看來,是那樣的熠熠生輝。
作為一個修行者,能棄掉名韁利鎖做一個自由客,那該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
紅花婆婆的臉上帶著笑意。還好。
顧小柔,是有的救的。倏地!
罡風過,衣擺劃開了弧度。
顧小柔腳掌踏地勁道開,塵沙飛濺風四起,只見她驟然一躍,面朝血色的大海和嚴淞熙,在無數雙充滿驚詫的眼睛注視之下,執劍奔向了嚴淞熙。
“劍星司,顧小柔,請指教。”
她單足立于海上,緩緩落下另一只腳掌的時刻,衣裙飄起,執劍抱拳目視嚴淞熙。
僅僅只是師徒的情分嗎?
她想,不僅僅是。
她何嘗不是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
劍修苦萬劍山久矣。
她相信,李太玄只是冰山一角。
“是你。”嚴淞熙懶懶地看向了顧小柔。
“嚴公子,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
“當屋子里出現一只蟑螂的時候,實則已經有一窩了。”
顧小柔的手掌在發顫。
她也害怕。
她也不敢回頭看顧家親人的眼神。
原來,阿姐走這條路的時候,是這樣的舉步維艱,并沒有想象中的灑脫。
而旁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正如半年前的她對阿姐那樣。
“顧青綠當初尚且是我的手下敗將,更何況作為她妹妹的你。退下吧,你不是我的對手,無需浪費時間。”嚴淞熙不再去看顧小柔一眼,顧小柔確實有幾分本事,但拿他來當參照物的話,那幾分本事簡直就是弱得可憐,不值一提。
他要擊垮的是劍星司,是趙追岳這些人,而不是背靠顧家的顧小柔。
就算顧家耆老和紅花婆婆說了要斷絕和顧小柔的關系,但血脈里的親情是那樣容易割舍掉的嗎?
師父李太玄生前一刻死后數月是千夫所指萬人唾沫。
他不想節外生枝,只有一個目的,從根本上,從這次論劍開始,是為劍星司走向衰敗和沒落的伊始。
“對手與否,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顧小柔笑著說。
“趙明月,你就是這樣躲在女人背后的窩囊廢?”嚴淞熙問。
楚月垂眸觀看著,目光落定在顧小柔和嚴淞熙以及趙追岳的身上。
萬劍山底蘊渾厚,平心而論,劍星司目下比不上萬劍山。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不了多久時日了。
“你們,都去吧。”傅蒼雪揮動了下手。
鳳錚錚、邵懷陽等人愣了些。
李太玄的九個徒兒,都在這里了。
“劍星司,皆可上,無關數量,萬劍山只要這九人。”傅蒼雪道。
既然李太玄的講座敗給了云烈。
那麼,這次的論劍,天下人會知道,李太玄座下的九個徒兒,足以勝過云烈麾下萬千門生。
論劍過后,將不會再有人把云烈的講座奉若神明比肩數一數二的大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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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5章 論劍成敗,真章海上見
“劍星司傾巢而動,萬劍山只有九人,這——不大好吧。”
楚月輕靠著圣光劍椅,側目看了眼說話的傅蒼雪,殷紅的唇噙著清淺的笑,一雙淺金色的眼眸淡淡地望向了傅蒼雪,“既是論劍,應當公平公正,這若傳了出去,劍星司即便勝了,也是勝之不武,對嗎?”
傅蒼雪神情淡漠,不動聲色,沉著地應聲道:“葉楚王無需憂心,若能勝這九人,哪怕劍星司的劍修們一道而上,亦是劍星司的厲害。云老下山幾十載無人聞,一朝講座天下知。而今云老不在,正是檢驗劍星司年輕一輩弟子們實力的時候了。”
青玄門長老疑惑不解地看了眼楚月。
按理來說,萬劍山和劍星司的恩怨,葉楚月作為云都之王不該參與才對。
而今這般,豈不是明晃晃要去踩萬劍山的面子。
傅蒼雪又道:“聽聞葉楚王新得了把女修劍,近來數月在劍修方面頗具心得,本尊稍晚,定是要好好過目一番。”
“不急。”
楚月似笑非笑,這自若從容如行云流水,舉手抬足是渾然天成的王道霸氣,若在旁人的眼中,則是實打實的狂妄。
固然為云都之王,但充其量四階真元,且行凡人之道。
那傅蒼雪在萬劍山都是獨樹一幟的存在,又是劍道前輩,葉楚月此番言語,豈不是輕慢了傅蒼雪?
青玄門長老搖搖頭。
此等目中無人的狂,將是亡的前兆。豈不聞——天若要人亡,必先令其狂。
一場云都之戰,就叫葉楚月不可一世。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天,山外有山樓外樓。
這樣的不諳天高地厚者,終究會崩殂于凡道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