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雙眼睛,或輕慢,或明亮,無不是看著天梯之地。
繼諸神之日后,天梯論劍,是又一個讓海神界都沸騰的日子。
“劍道有雪公,乃海神劍道之福。”
劍修們感嘆頗深,聲音從各個角落出現。
有人問:“云公云烈比之如何?”
“云烈再好,和雪公之間到底是有差距的。”
“是啊,劍星司近來收入門下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劍修,哪里和萬劍山一樣,收的都是天才。”
“劍星司還流傳著一句話,是什麼‘不管你是誰,在何地,只要以劍為夢的虔誠者,有劍星司的星辰牌,劍星司會是你的家,亦會接你回家’。你們聽聽,這是在收五湖四海的叫花子嗎?”
“不得不承認的是,云公的佛月雙道,萬象、詛咒講座,屬實驚人。但萬劍山底蘊在此,豈能蚍蜉撼樹。”
“………”
劍星司和萬劍山有很大的不同。
不是在找尋萬里挑一的天才。
而是注重信仰和虔誠。
劍不是殺人的兇器。
乃是陪伴一生的朋友。
故而,劍星司挑選的人,都是信仰者、虔誠者,和劍的契合度。
這些都是萬劍山不在乎的。
若說萬劍山只注重于結果的話,那麼,劍星司則注重于過程。
傅蒼雪側目看了眼。
隨后,萬劍山人群之中,走出了一個身穿藏紅袍子的男人。
男人腰部兩側斜跨兩把無鞘長劍,赤著雙足,生得濃眉大眼,卻自帶著睡不醒的痞氣。
他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大馬金刀走向了血海。
路過趙追岳的身側,動了動脖子,斜眼看去,懶洋洋地說:“一段時間不見,連劍都看不見了?”
墨綠的絲綢纏在趙追岳的雙目。
他盤膝而坐,平靜深沉,不聞喜怒。
“眼中無劍,趙某心中有劍。”
趙追岳道:“嚴公子,你出關了,恭喜突破。”
“你該稱我為嚴師兄,你從前可不這麼叫我的。”
嚴淞熙踩著海邊的陽光,半垂著眼眸看向猩紅血海,身上的陰影覆蓋在趙追岳的身上,尤其是腰間的兩把刀,覆出的陰影被拉長,歪歪斜斜更顯得殺氣森森。
“從前是從前。”
趙追岳淺笑了聲:“嚴公子,我已非萬劍山的弟子,而是劍星司的人了。”
在他灰暗的那一段日子里,萬劍山之中,唯有師兄嚴淞熙在乎他,時而給他送兩壺上等好酒,陪他過上幾招。
他再也回不去萬劍山了,就如同他再也找不回雙目去看這世間萬物,終究是要背道而馳的兩條路。
但偌大的萬劍山,唯有嚴淞熙是他偶爾想起會被刺痛的人。
“那就要看看你的真本事了。”
嚴淞熙扯著唇冷笑,“看看你是如何心中有劍的。”
言罷,腳掌踏地,驟然抽出兩把劍,狂奔在血海之上,鋪展出的劍氣道意傾覆了三百六十個血色道臺的格子。
他的劍魂熊熊燃燒如一場火,元神內發出嗤嗤的聲響,連帶著眼睛都在冒著火光。
雙劍在長空之中劈砍,血海如絲綢和路過的風一并交纏著他。
劍如長虹,猶如出海之蛟龍下山的猛虎,光是看上一眼,都讓人覺得心驚肉跳。
他收劍,躍于海面之上,作揖道:“萬劍山,罪人李太玄首徒嚴淞熙敬上——”
“大師兄的兩劍流,斷海劍法,當真是強!”李太玄的第九徒鳳錚錚道。
邵懷陽點點頭,看著嚴淞熙的眼睛泛起了光。
劍修需要凝聚劍魂,才能鋪展開劍氣道場。
相當于是用劍氣占據一方空間,則為劍宮。
人與劍,在這劍氣道場的空間里相輔相成。
據說,上界的劍道大能,劍氣道意割據出的劍宮,無需動手,光是劍氣就能讓花草樹木化作齏粉,讓實力較弱的修行者與之兵器一同爆裂。
嚴淞熙作為李太玄的徒弟,劍道造詣是數一數二的強!
“有大師兄在,都會好的。”
邵懷陽掃了眼趙追岳和劍星司的人,“師父在劍星廣場失去的顏面,大師兄此番出關,能爭回來的。”
鳳錚錚側目,則是欲言又止的惆。
自打數月前李太玄出事后,邵懷陽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人瘦削了許多,身上并無幾兩肉,顴骨突出,棱角鋒利,眼也陰翳整個人都是陰沉、悶悶不樂的。
邵懷陽后悔自己去看了劍星廣場的講座,把師父給害死了,要不是他,師父就不會著云烈的道。
師父就算再是不好,對他來說卻是亦師亦父的存在,養育之恩無以為報,終究很難作為旁觀,以客觀的立場去批判師父,只會沉浸在沒了師父的沉痛,心如刀絞到無以復加,這份懊悔綿長數月終是交織成了恨。
“云烈不來論劍之地,是害怕了嗎?”邵懷陽自言自語。
鳳錚錚道:“邵師兄,云烈和師父的恩怨,應當與我們無關。于云烈而言,師父不是好人,冤頭債主,無話可說。”
“錚錚,師父生前最疼愛你了,你說這些,是要寒他的心嗎?”邵懷陽問:“還是說,你沒有心了呢?好壞暫且不提,這些話云烈可以說,但你不能,因為你鳳錚錚是師父用心教導出來的徒兒。”
鳳錚錚眼睛微紅。
得知師父真身隕滅的時候,得知師父罪愆枷鎖的那一刻,她何嘗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