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經意看到了顧青綠,看著向日風光的孩子,而今跟在葉楚月的身邊,不免感到心疼。
她也曾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
從前有多麼的疼愛,現在就有多失望了。
她像是親祖母一樣,顧青綠是在她膝下長大的。
在過去的時日里,每個晚上,都聽著紅花婆婆講著那有關于過去的故事。
紅花婆婆的眼睛泛著淚光,佝僂的身軀轉而背對著顧青綠,這一霎是心如刀絞。
恰逢顧青綠朝此處看來,指尖微顫,流竄著一股冷意。
她抿緊了菲薄殷紅的唇,張了張嘴終是沉默,終是不敢對上祖母的視線。
那頭,青玄門的長老還在看著她,眼神就像是看著地上垃圾,末了又歸于平靜,搖頭嘆息都寫在明處。
青玄門當初指名要她,就等她踏步天梯奔赴上界……
但現在,她和從前的所思所盼,已然不在同一條璀璨的道路上了。
這一切還要從大炎城那日說起——
“青綠?”云蕓側目,擔心地喊了一聲。
“無事。”
顧青綠微微一笑。
她哪能不知,這世上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偏偏就青玄門和大楚來到了天梯論劍之地。
無非就是利用楚家兄弟來攻心。
再用她的成就和未來,類比璀璨輝煌的青玄門,由此來貶低楚月罷了。
其心險惡,乃是無所不用其極。
第3280章 失明的雙目纏著很長的墨綠綢緞
顧青綠深吸了口氣,不再去看祖母紅花婆婆、父親顧九樓和翠微山顧家的親人們。
她定不能倒下。
哪怕不入仙門,不踏仙道,不成為青玄門的弟子,她亦能有一番作為。
……
此時顧小柔來到了趙追岳的身側,趙追岳失明的雙目纏著很長的墨綠色綢緞,系于腦后,多出來的部分隨著這日的涼風在冷雪長空之中飄搖。
“小柔,你不該過來。”
趙追岳聲音微沉,“今乃多事之秋,劍星司初次論劍,你是翠微山顧家主的掌上明珠,你……”
“可是,我想過來啊。”
顧小柔杏眸睜圓,清亮碧透,澄澈干凈如海域流動的水。
少女聲如黃鶯,闖入了趙追岳幽暗空洞的世界。
那一刻,心臟跳動的頻率,好似不受自己控制。
但他冷靜如木頭依舊杵在原地不動。
已是戴罪殘軀有負于泱泱劍修,何苦連累佳人?
“回去吧,小柔姑娘。”
“我乃云老先生的徒兒,我留在此地,有何不妥?”
顧小柔的反問讓趙追岳沉默無聲。
這樣的理由,他反駁不了,只能被迫接受。
顧小柔抬起眼簾,看向了阿姐顧青綠,隨即撇開了頭,狀若不關心。
反觀錢燿舵、錢玉瑤兄妹來到天梯論劍之地后,被錢家主、錢夫人以及錢家隊列的親朋好友們圍堵著,仔仔細細打量了好久,見毫發無損才松了口氣,錢夫人卻因這松了的一口氣哭出聲來,下意識用手死命地捂住了臉龐,豆大的淚珠帶著母親的牽掛掉落下來。
“阿娘,抱歉,讓你久等了,也讓你擔心了。”
八尺壯漢錢燿舵乖得像是個小羊羔,耷拉著頭認錯。
母親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腦門上,淚流不止,哽聲道:“你這孩子,是要擔心死母親嗎?出門半年,也不送一封信回到家里。”
“對不起!”
“疼嗎?”
母親又去摸了摸錢燿舵的腦門,心疼得五官發紅且皺到了一起。
錢燿舵紅著眼,“不疼,阿娘,兒不疼。”
“阿娘別擔心,跟著楚王殿下,我們有的是前途。”錢玉瑤咧著嘴笑。
“別以為就不打你了。”
母親一巴掌就要打向錢玉瑤。
凝滯半空,便抽了手,將錢玉瑤攬入懷中。
“好好好,你們都長大了,不由娘了。”
錢夫人兩只手分別抱著自己的一雙骨肉,半年離別之苦,慈母夙夜接連的擔驚受怕,情緒終在這日如火山噴發般一發不可收拾。
這世上最洶涌的大江大河,合該的母親的深愛。
楚月抱著小狐貍置于云海間的圣光席位,目光自錢家兄妹和顧青綠的身上掠過,在青玄門稍作停留。
特將青玄門送來天梯論劍,可謂是用心良苦。
余光淡掃楚世遠時,裹著戲謔。
是楚世遠能夠做得出來的事。
楚世遠坐直了身體,鎮定沉穩,面龐冷峻如霜,眼神像兩把刀,深夜下的暗光刀,鋒利不顯人前。
無人看見處,他和青玄門長老,不易察覺地對視了眼,似若一切盡在不言中。
確實。朝清遠沐府舉薦青玄門長老來共同參加此次天梯論劍的人,正是他楚世遠。
青玄門長老身穿灰蟒長袍,捋了捋胡須,灰濁的眼眸看了眼聳入云霄看不見頂部的天梯。
金色的圣光,直通云端,蘊含著洪荒界最深的奧義,一眼看不到頂,無窮的威嚴和古老的神圣感席卷而來,仿佛看一眼都會有和神佛對視的震撼感。
楚月抬起眼皮看向了天梯,驟生直擊心靈之感。
仿佛有無形的威壓,在抨擊她的道法,要碾碎掉她的骨頭,磨滅她的血肉,把她埋進泥土里,開出無人認識的花兒。
而這,便是天梯的恐怖之處。
若是實力不夠的人,登天梯不過是自取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