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予神情清冷,拉開了一步的距離,微抬起下頜目不斜視。
他自是不喜歡羅鶴,這般輕佻艷色的男子,整日圍繞在師妹身邊著實礙眼。
羅鶴眉梢一挑,搖開了扇子,聳了聳肩又撇撇嘴,余光淡淡掃過許予輕哼了聲。
大丈夫立于天地間,豈容許予那般小心眼,倒像是陳年的醋壇子打翻了,漫天空氣里都是討人厭的酸。
他那師妹夫倒沒說什麼,這星云宗一程的師兄卻是開始擰巴了,真有意思得很。
星云宗的柳霓裳、姬如雪等人瞧見這一幕,倒覺得好笑,不由勾起了唇角。
“老朽早就說了,小帥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輸不了。”
祝老灑脫豪邁地一甩袍子,爽朗大笑了幾聲,還鄙夷地看向了葛蘭花、左天猛幾個。
“你,你們啊,個個膽小如鼠,不知在擔心個什麼勁嘛。小帥那孩子,還需要擔心嗎?她啊,就是脫韁的野馬。”
葛蘭花聞言冷笑了聲。
適才云都生死存亡之際,不知是誰老眼婆娑比誰都急,這會兒倒知道裝起來擺個譜了。
左天猛、大長老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和與有榮焉,亦不戳破祝老。
云都一戰關乎太多,天梯之地自是心思各異。
卿重霄、柳三千二老在七殺天的隊列之中,小心翼翼地喜極而泣,亦不敢太過于放肆了。
白瞳女使看了眼他們,而后淡淡地收回了視線,望著遠方。
日從東方白,朝輝向天晴。九霄之中。
那一座天空城,其名為云都。
白瞳女使緩緩地垂下了雪白濃密的睫翼,神情淡然如水始終不變。
她的顱腔深處,又響起那熟悉的聲音。
“你看——”
“太陽,升起了。”
“那是獨屬于凡人之道和寒微武者的太陽。”
“這次海神界的天梯論劍,要精彩了。”
“………”
白瞳女使聽著那些聲音沉默不語。
她的眸光,鎖定著黑金龍袍的女子。
“你在看什麼?”顱腔的聲音又問。
“看龍女。”
“你又在想什麼?”
“想,原來女子衣著龍袍,固然身形不夠魁梧,龍威卻不輸男兒。”
“………”
自古非要分個龍男鳳女,而龍才象征著真正意義上的王和九五之尊。
現下才知,著龍袍是有能者居之。
那黑金龍袍,原可以屬于這天底下的每一個猶若蒲柳的女子。
是蒲柳,是龍,是池中物,不到最后,誰又知道呢?
“有人要心急了。”
白瞳女使看向了楚世遠、楚時修楚家兄弟。
“阿兄,這……?”
不是說,云都一戰,楚王必死嗎?怎會如此?
楚世遠并未回答弟弟的話,而是瞇起了鋒利幽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云都看。
眸底,陰云密布如壓城的驟雨。
“她預先知曉了羅封的叛變,且割舍掉冥王府,博取羅封的信任,實則一直在背地籌謀,等待著釜底抽薪,徹底將云都換血的這一日。”
楚世遠閉上了眼睛,盡量遏制住翻涌的情緒使自己鎮定下來。
“明月,她太聰明了,這一局,是她贏了,都在為她作嫁衣。”
“為她作嫁衣?”楚時修不解。
楚世遠緩緩地睜開了眸子,恢復平靜,“古武權皇想靠此一戰贏個滿堂喝彩,立威于海神界,但反過來想,葉楚月苦行凡人之道,被欺壓被踐踏又逢成王之時,她亦需要一戰驚海神,徹底立錐于中界天地。時修,看來得從長計議了。”大楚。
楚祥踱著步子走來走去,心急如焚,等待著海神界云都城的戰報。
楚云城、楚世訣、楚南音等都在此。除了雪挽歌。
“云都戰報來了。”
侍衛匆匆而至。
楚云城騰地一下站起。
楚祥手都在發顫,“念,快念。”
“海神云都戰,葉楚月勝之,得道龍加身,被月族的祝福月光擁抱。”
侍衛言簡意賅道出此戰結局。
滿殿的人闃然無聲,死一般的寂在這金碧輝煌。
楚南音雙目纏著柔軟的絲綢,緊抿起了唇,指節擰到發白,心臟在胸腔內猛地震顫。
比起葉楚月的勝利和道龍加身,被祝福的月光擁抱,才是她的意難平,讓她止不住地心絞痛。
她自小,父親和祖父就說,月族的雪女殿下,在她滿月的時候,就來看她了。
這事,都洪荒界都知曉的,為此,世人對她多是敬重友善,仿佛她也是那翛然清冷的白色月光。
她因此得到了諸多的福祉,享受了太多的好處,且是日積月累下 ,早就習慣了。
但現在,信仰和認知慢慢崩裂,她緊皺著眉頭,開始懷疑祖父說的話。
當初祖女,不是來看她的吧?
是來看楚明月的嗎?
她得到的萬般好,都是來自于明月?
她甚至不懂,為何同樣的女兒,她叫南音,而阿姐叫明月。
哪怕兜兜轉轉換了一身血肉和名字,葉楚月竟還帶著一個“月”字。可——如若葉楚月才是被月光祝福的孩子,又怎會是焚世天罡魔體?
楚南音頭疼欲裂。
“她又勝了。”楚祥苦笑。
他以為自己會很意外,這才發現,雖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局,親耳聽聞時,竟不覺得有多意外和驚訝。
或許,是因為這一路走來,那個叫做明月的孩子,總是在贏吧。贏到他害怕。
贏到他麻木了。
一并熱鬧的還有清遠沐府、樓蘭張家和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