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啟驍面露痛苦之色,撕心裂肺,生不如死般,內心的痛楚傳遍了四肢百骸都有些麻,體內流動的血液因失望崩潰而發冷,昔日統領雄獅百萬的云都大同齡,這會兒面目近乎扭曲,整張臉龐都是他的淚水。
“羅封!”
他歇斯底里地喊。聲在發顫。人也在抖。
他瞪著眼睛,兇狠卻又是淚流不止。
“若與玲玲相見的代價是要生靈涂炭,遍地血腥,是要無數無辜之人被戕害,慘死于這樣歹毒的一個局。那我情愿生生世世不復相見,情愿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羅封,你可是玲玲的父親,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玲玲。若她有朝一日當真如你所愿真的回來了,知曉回來的代價是害死那麼多的人,那你就不是在拯救她,你是在害他!羅封,你想做一個好父親,你愛女如命,但是你瘋了!你絕不是個好父親!”
呂啟驍喊到聲嘶力竭,眼球近乎要爆裂,死死地注視著羅封。
羅封眼神陰翳。
一貫波瀾不興的他,卻在提及羅玲玲的時候,心口有了裂痕。
他哪能不知道羅玲玲的怨怪。但——玲玲只要不記得這些事就好了。
還像從前一樣,常伴父親,喜逐顏開。
他想要留下,女孩最鮮活的那一面。
身為一個父親,只要為了孩子,就算以天下人為敵又如何?人死如燈滅。
羅玲玲的燈,若做父親的不同意,便不能滅!
“羅封,你真的瘋了。”
“你什麼都不知道!”
呂啟驍掙扎著任由雷霆淬煉自己的身體。
他往前伸長了脖子,恨不得如野獸吞咬掉羅封。
但被囚于屏罐的他,尚且不如牲口。
只得發瘋一樣嘶吼才能宣泄自己的滔天之怒。
“玲玲當初說過,她的父親,是這世上最偉大的人。羅封,你對不住她的欽佩。就算你能用某種法子,讓她忘記你的罪愆也好,但你心知肚明,只要她得知了這一切的真相,就會毫不猶豫站在你的對立面,拿著刀刃對準你。老先生,你也害怕吧,害怕玲玲用我這樣的眼神看你,像我這樣仇視是!”
“到此為止吧,一切懸崖勒馬還來得及,輔佐明主治理社稷才是正道。老先生,你本就有經綸濟世之才,你該為一方大能受眾生敬重。你焉能做著和玲玲所思所想背道而馳的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先生……”
“啪!”
枯老的手裹挾著鋼鐵的勁道。
毫不猶豫打在了呂啟驍的臉上。剎那間。
五道指印深刻見骨。
宛若利刃從天而降。
黑暗之中流動出了最不缺乏的新鮮血液。
呂啟驍的臉骨在修長的傷口之中現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發紅的眼睛怔愣地望著陷在陰翳之中面無表情的老人。
“說夠了嗎?”
老人半抬著眼皮,幽邃灰濁的瞳孔,溫和之中透露出了恐怖如斯的肅殺之意。
只對視一眼,呂啟驍仿佛就有萬箭穿心和晴天霹靂般的震悚感。
他的嘴再也說不出話來,就像是被死神扼喉,喘氣聲卻是不住地加重。
“將死之人,多說無益。”
老人又如慈祥的長輩,撫摸著呂啟驍的臉孔。
“抱歉,傷害到你了。啟驍,這非老夫本愿。”
他的話語聲像是傍晚海邊的熏風。
但他撫摸其面龐的手,尤其是指尖,卻是穿過傷口,直接觸碰到了呂啟驍的臉骨。
動作固然溫柔,但疼痛感讓呂啟驍驚懼如見惡鬼。
比起身體的疼痛,眼下羅封的陰霾猙獰才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呂大將軍,何故呢?”
趙離歌的風華氣和少年音,是這大地之下難得的朝氣和蓬勃。
他優雅地搖動著折扇走出,看著呆滯麻木的呂啟驍,喟然輕嘆。
“大將軍,識時務者為俊杰,此外為人當知恩圖報,你既知老先生對你有知遇之恩,今朝這般,豈不是放肆無禮了?”
趙離歌的眉眼帶著笑,語調亦很輕快,仿佛此地不是什麼人間煉獄,而是山野爛漫的好春光。
“老先生不僅是希望玲姑能蘇醒,更是想要一統海神界,他是真正的俠之大者,只是不被人理解罷了。
呂大統領,你作為云都百萬雄獅之首,旁人不懂,你更應該清楚。走向真正的巔峰盛世,想要無盡璀璨的光輝,就需要流更多的鮮血。你們的犧牲,不會是毫無意義的。
若以你們的血肉喂養兇獸,會強大到難以估量的存在。且還有無限的潛能去晉升境地,那才是屬于人族該有的戰獸。”
趙離歌的扇子帶起額前碎發,劍眸在幽暗之中明澈。
他頓了頓,繼而道:
“呂大統領,世人碌碌無為,庸人多如牛毛。用少部分的犧牲,去換長久的安定,這是奉承天道,你該高興才是。當年你豪言壯志,有凌云之胸懷,你立于云都,帶著百萬雄獅,就算是死也要護著云都。大丈夫言而有信,今日老先生亦是用另一種方式讓你守護云都。同樣是犧牲,怎麼今日的你偏偏就不愿了呢。”
“荒謬!”呂啟驍怒吼:“本將至死,亦不愿為你們所用,爾等宵小,豈敢談大丈夫的志向?你們兩位,尚且不如葉楚月那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