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緩慢地挪開了眼神,落定在了趙離歌的身上。
他問:“風鈴花,要開了。”
趙離歌微怔,疑惑不解地看著流露出了分辨不出是喜是憂的悲傷。
“老先生的意思是……?”他問。
“葉楚月死了,風鈴花就開不了了。”羅老微笑。
花開那日,玲玲就能歸家了。
歸家的鞋履之下,踩著女兒的尸體和骨血。
那又怎麼樣呢?回來就好了。活著就好了。
趙離歌始終不懂羅老的這一番話。
但他知曉,不久后,就會知曉答案了。
羅老和其背后之人,在玩一局大的。
這一局,貫穿始終,把許許多多的人都牽連了起來,誰都不能幸免。
“冥王之死,暫且揭過吧,至于其他,別提起,你知道危害。”
羅老面色冷厲只看了眼趙離歌就透著山塌般的威壓。
“老先生放心,我知道危害。”
云都之人都以為冥王死于葉楚月之手。
只會驚嘆于葉楚月的厲害,惶惶又生怒和殺。
一旦知曉羅老也是推波助瀾害死冥王的那一個,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他們,只會陷入更大的恐慌,且信任瓦解,危機接踵。
“老先生,冥王怎麼死的都好,但我離合府,絕對不能步他冥王府的后塵。”
“畢竟,晚輩還想和羅老看一看海神界的風鈴花開呢。”
趙離歌咧著嘴笑,淡淡風吹拂起碎發輕晃了眼。
乍然看去眉眼清澈,人畜無害,好一個人如玉風似月的少年郎。……
帝后回到青云宮后,花滿山、錢玉瑤、趙策安以及云子君、大族老這些人都在。
“好一局扭轉乾坤!”
錢燿舵興高采烈猛地一拍大腿,“殿下,今日,太漂亮了。”
云天翔頗為動容,雖是個中年人,卻也面紅耳赤難掩激動,“云某幾乎都能想象得出,那趙影真人會是何等的臭臉了,就要這樣,見招拆招,讓他們如敗家之軍!”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花滿山不同于往常,沉寂了許多。
每當看向這青云宮的兩位戰神之靈牌,記憶里逐漸模糊的兩個孩子,如霧色褪去般又清晰了幾分。
楚月不言,把玩著一支雕刻細致的狼毫,眉眼流轉著淡淡的愁。
“殿下,你不高興嗎?”顧青綠問道。
“今日之局,小打小鬧,雖說能讓士氣大振,但站得高,摔得就會越痛。任何時候,都不要掉以輕心,居安思危,謹慎行路,才能統籌全局。”
人在低處,向上看。
到了高峰,就得低頭看看這腳下的高樓,是否有裂痕和傾塌的跡象了。
云家大族老點點頭,目露欣賞之色。
“大族老,萬象塔前,冥王之死,你怎麼看?”楚月虛心請教,“葉某總覺得,有什麼,被忽視掉了。”
大族老看了眼楚月,心內長嘆。
該張揚時力拔山兮,少年熱血拋頭顱。
該冷靜時沉穩虛心,身居王位問下臣。
這樣的一個人,能夠走到今日,絕非是僥幸。
“殿下,冥王死后,老臣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大族老皺緊了花白的眉頭,“殿下有沒有覺得,冥王之死,更像是一個誘餌?”
楚月眸光微亮,“老先生的意思是——”
“跳出這個局,不把自己當成局中人,仔細聽,仔細看。跳出此局,跳出常理。殿下目的是萬象塔和冥王府之死,此乃出其所必趨,但若這也是對方所需要的呢?”
楚月聞言,猛地站起,滿身熱血豁然開朗,“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大族老露出了笑。
斷壁殘垣的夢,他好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有王如是。
銹跡斑斑行將枯木的他,也想當一把女帝手中的劍。
這孩子……
真讓人血液沸騰啊……罷了。罷了罷了。什麼生死。都置之身外。什麼謹慎。
都去他云天翔的吧。
第3227章 這樣的人,這樣的王
君臣之間的對話,讓其余人略有些懵。
“悟了?”
陸猛暈頭轉向如墮云霧之中,迷茫地看向了錢燿舵,壓低聲音小聲說:“悟什麼了?怎麼就悟了二?我怎麼沒悟?=”
錢燿舵鄭重地點了點腦殼,滿面嚴肅道:“巧了,我也沒悟。”
“好兄弟。”陸猛頭一次對錢燿舵兩眼放光。
二人之間仿若是難兄難弟的惺惺相惜。
錢玉瑤看得嘴角猛抽,抬手捂臉頓感沒眼看。
“老先生的意思是……”李守珩眼皮一跳,“逆推?”
大族老贊賞地看了眼李守珩,心底有諸多的遺憾。當初……
他很欣賞李守珩的才華。
年紀輕輕,一身本事。
只可惜,李守珩危難之際,他未能出手相助。
他甚至不如陳王后,連一句夸獎都是奢侈。
陳王后對李守珩的贊賞記憶猶新,自那時起,大族老才知這樣的女子,是真正的云都國母。
這一生,有太多太多的遺憾。
這云都龍潭虎穴他不敢闖。
這六合八荒的皇圖他不敢謀。
他只想在一隅之地,在這天空之上穹頂之下,守著祖宗基業,如履薄冰,卻能茍活。
便等著他日棺木覆于身,有臉去地下見列祖列宗,了卻一生夙愿不過平安吉祥四字。
不想白發蒼蒼跟著那反骨滿身的云天翔和那下界來的凡人女帝大開大合奪一回霸業。他竟開心顏。
“如何逆推?”凌秋遠眉眼認真地問。
李守珩看了眼陳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