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城猩紅了雙目。
曾經相愛的兩個人,而今劍拔弩張,針鋒相對到讓孩子們紛紛側目。
雪挽歌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看著面目猙獰的楚云城,頓感好笑。
“好了。”
楚祥頭疼,揉著眉心瞪了眼楚云城,“少說兩句吧,挽歌并無此意,是你想多了。明月確實是個有天份的人,這也是有目共睹的。但現在,讓人不得不深思的是,清遠沐府那頭傳來的消息,冥王并無盜走萬象塔的意思。”
“也就是說……”
楚世遠眸色幽幽深邃,露出了莫測的笑,聲線低沉且平穩。
他看向祖父,頓了頓,“這是一個局,葉楚月做下的局。”
“大概如此,足以見得,明月此人,或許比你我想象的還要聰明。若她來了上界,一身的本事用在對付大楚上,我們不得不防。挽歌,話糙理不糙,大楚不得不擔心。你不是明月一個人的母親,世遠、南音、時修,他們哪個不是你懷胎十月歷經艱辛生下來的孩子。一碗水要端平,厚此薄彼不可取。”
楚祥是個聰明人,知道雪挽歌吃軟不吃硬,犟著來只會把雪挽歌推給葉楚月,倒不如以退為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方才是上上策。
雪挽歌垂下了眼簾,沉默不語。
楚世遠繼而說:“此局,一引二由三迷障,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朝堂之局,三日突破,萬象塔為引,栽贓陷害,坐實了冥王的罪名,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萬象塔拿走不說,還能掩蓋自己的秘密,又能誅殺冥王徹底地立威。”
話到最后,摸了摸下巴,眼里有著意味深長的笑:
“明月,你想掩蓋的秘密是什麼?”
“你拿走萬象塔的目的又是什麼?”
“是什麼讓你能夠四階戰宗師呢。”
“若你能戰宗師……你是否能……”
“開設講座?”
楚世遠瞇起了眼眸,滿面高深。
雪挽歌的眼皮跳動了下。
楚南音綢緞纏目,穿上了一身寬大的麒麟袍。
那是已故的兄長楚御辰生前所著。
鮮紅的麒麟袍。
華服之上的麒麟獸,祥瑞且又威武。
仿佛隔著萬萬里的路云和月,能將那云都的黑金之龍給活生生地咬死了。
“世遠,你這是何意?”楚祥問道:“你是說,那云烈,是葉楚月?這不可能?!”
楚云城也不再一門心思去針對雪挽歌,“世遠,那云烈的詛咒講座,佛月雙刀,能把李太玄逼到絕路,這當真是一個四階真元能做出來的事?”
“只是個猜測。”楚世遠說:“明月此人,太過于難纏,成為她的對手,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難道,要成為家人嗎?”楚南音問。
她的聲音很輕,很低,透著一股竭力隱忍的幽怨。
“那更不可能。”
楚世遠儒雅微笑,風輕云淡,“跗骨之蛆,不死不休,南音,這世上哪有人和跗骨之蛆成為家人的。”
即便知曉雪挽歌在,提及楚南音的時候都會收斂壓抑一點。
但那刻在骨子里的思想,有時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就這樣自然而然道出來了。
雪挽歌驀地站起了身,“世遠,你即便眼中無她,也不該如此。”
“是,她既不是你們的妹妹,也不是你楚云城的孩子,但她是我的女兒。我盡可能不去厚此薄彼,那,我就該聽著這等羞辱嗎?”
她忽然有些疲憊了。
她以為,她能扭轉乾坤,改變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
她不偉大,她太渺小了。
渺小到,是這樣的無能為力。
“母親,抱歉。”楚世遠低下了頭。
“對不起,阿娘,是我們忽略了你的感受。”楚南音輕聲說。
楚世訣問:“母親, 你這次回到大楚,不是因為想我們了,而是因為,想幫她是嗎?”
問這話時,楚世訣只覺得自己的咽喉都有些苦澀之味。
雪挽歌紅了眼睛,哽聲道:“南音,我知道,她挖了你的眼睛,你恨之入骨,這或許正常。你父親挖了她的眼睛,她也恨之入骨,這更正常。我不祈求你們所有人之間能一笑泯恩仇,父是父子是子女是女,但我作為一個母親,只希望你們答應我,不要作惡,不要害人,不要泯滅良心,不要為了一己私欲枉顧王法。可,能?”她疲憊了。
從身體,到靈魂。
只剩下一絲希冀。
“難道在母親的眼里,我們都是沒有良心,害人害己的孩子?”楚世訣看著她,笑了。
雪挽歌閉上眼睛,“答應與否,是你們的自由。”
仿佛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表達和聽到,都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各自在極端的死胡同里,情愿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愿出巷。
“我答應你,母親。”楚世遠說。
“我也答應。”楚南音開口。
剩下的孩子們,陸續答應。
雪挽歌在這大楚,難得露出了一絲由衷的笑。
忽的,她割裂手掌,血液殷紅。
淡淡的血腥味流動在長空。
眾人一驚,低呼,詫然不解地看向了舉手立誓的雪挽歌。
“吾雪挽歌在此立下生命血誓,我的血肉,我所誕的孩子們,但凡有惡意殘害他人之命者,十惡不赦者,棄眾生于不顧者,吾必遭反噬,全身骨盡斷,臟腑破碎,血流七竅,遭風雪凌遲之不得好死!”
淺金色的圣光從大地掠出,絲絲縷縷匯聚成了飄動的符文,沾染到了掌心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