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
楚月原想將這個想法拋出,話到嘴邊卻是頓住,猶豫——
“小楚,我可能,從來都不曾好好地了解他。”
陳蒼穹紅了雙眼,“他是不是,為了某件事,才去的下界。若真是如此,他要做什麼呢?”
“陳姨,或許,是我們多想了。”
“但望吧。”
陳蒼穹失落地低下了頭。
她看著自己狼骨鋼刀一樣的右腿,若有所思。
過往種種,歷歷在目。
海誓山盟,情竇初開。
那一段歲月,是她人生之中不可多得的溫暖。
她曾觸摸過陽光,也墜落了無盡的幽暗,如今依舊走在這條路上,試圖找到當年一襲白衣的少年郎。……
傍晚,楚月和陳王后去了羅府。
羅府上下,熱鬧得很。
先前的羅府,有不少人怨懟羅老和新王走得太近了。
鎮龍道場破陳規的那一日后,羅府的人便來了個大轉彎。
“大姐姐!”
羅家的小孫子,對著楚月笑,奶白奶白的,像個水晶包子。
“別亂叫。”其母將他抱住,朝楚月行了行禮,便訕訕笑道:“殿下,孩子年紀小,不知禮數,莫要見怪。”
“沒關系,就叫大姐姐。”楚月笑著點了下小家伙的鼻子。
小家伙咧著嘴露出白牙笑得眼睛成了縫兒。
“阿娘,是大姐姐。”
“你這孩子。”
其母忐忑地看向了楚月,“殿下,王后,團圓飯都好了,快入席吧。”
“嗯好。”
楚月和陳王后并步去到了席間。
羅家的家主羅文清,正是那小家伙的父親,羅老之子。
帝后來時,羅老添酒被羅文清一撞,稍有不慎就灑在了衣袍之上。
羅文清勃然大怒,一把甩開了父親的手,“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到底要做什麼?你知道我這衣袍多珍貴嗎?”
羅老面上無光,但好似早就習以為常了。
“當初羅家正值鼎盛,要不是你為了羅玲玲去闖象牙塔,羅家今朝何至于處處受人牽制?”
似有舊怨,一并發泄了出來。
羅文清紅著眼睛說,“你愛女心切,玲玲是我的阿姐,我難道就不在乎嗎?但是有什麼意義呢?羅玲玲還不是沒有復活!而你,沉浸其中,多少年了,你還沒走出來嗎?不就死了個——”
聲音,戛然而止。
他僵了一下,便收起滿面的怒氣,扯著不算自然的笑容看向了楚月,“殿,殿下,你來了。”
“羅家主,今朝初雪,不該動怒。”楚月說道。
“殿下說的是,殿下,來來來,來喝酒,聽聞殿下愛酒,這是羅家珍藏的酒,還是玲玲當年釀造的。”
羅文清笑道:“玲玲釀酒啊,那可是人間一絕,殿下你可不能錯過,說起來,你和我們玲玲有緣呢。”
楚月神情恍惚,微微發怔。
那年,她正是孩提時,偷喝了人生之中的第一口酒,醉得臉紅道好喝。
母親說:小月,等以后我們安定下來了,就給我們小月釀酒喝。
“拉鉤哦。”
“好的,拉鉤。”
“……”后來。她被丟下。
她從未喝過母親釀的酒。
她以為,母親早已忘記了兒時的話。
“釀了,很多嗎?”楚月忽而問。
羅文清愣了下才說:“很多,滿地窖,玲玲小氣得很,生前不讓任何人喝,還說是釀給她最珍貴之人,你說我這個阿兄,難道還不夠珍貴嗎?”
楚月就這樣聽著。
耳邊的話語,與過去的畫面交織在一起。
如同是交錯復雜的走馬燈。
陳王后側目看去,眸光微閃。殿下……是在傷心嗎?
楚月垂下眸,暗啟神魔瞳。
她沉浸看去,心臟猛地震顫,靈魂都跟著一酥。
第3199章 寒蟬鳴我側,原野何蕭條
神魔瞳悄然觀察四周,宛若是無形的流動的風,無孔不入,沿著門窗土地,往下,再往下!楚月看到——整個羅府地下,都是一層密室。
這些密室,用陣法封存,放置著一壇壇的陳年酒。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仿佛都能聞到那陣陣沁骨的醇香。
起初,她來到長安城如一縷孤魂的時候,她抬頭看天的時候不會想到,那片天和海的外頭,有著她幼年期盼了一生的執念。
她端著酒杯,輕呷了一口。兩世為人。這是第一口。
時隔多年,如白駒過隙的時光以及遙遠的生死之隔,她終于喝上了年少時困而不得的那一杯酒。
羅文清則巴巴地看著她,提心吊膽的,生怕楚月不喜喝。
為了拉近關系,嘴里還說個不停。
“要不是殿下你,玲玲體內有風鈴花的事,都不會被發現。”
羅文清斟酒入杯,殷勤諂媚道:“殿下,你看看,這羅家在云都城也算是有威望的,能為殿下效犬馬之勞,那是羅家的榮幸。鎮龍道場,能不能多添一族。”
“羅家主的意思是,想讓羅家,順應王命,鎮守在鎮龍道場。”楚月落盞問道。
“也并非如此,殿下你看,羅家可以輔佐凌秋遠這些人一同治理太極府,把羅家和太極府合并也行。”
陳王后皺了皺眉,心下不爽快,面龐還是不動聲色的。
羅文清的野心太大。
想吞了太極府。
“羅家主,這樣的事,從武先例。你也知道,本王初登王位,根基不穩,這樣的事,本王有心無力。”
羅文清嘴角猛地抽搐。有心無力?
這位王,那可是能在幾個月的時間,直接占據四大鎮龍族的人啊。
“殿下,你看這……”
羅文清心不死。
楚月敬酒,堵了他接下來的話,“羅家主,來,陪本王喝酒,難得的好日子,飲酒賞雪,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