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恨交加心緒復雜的又何止他一人。
每個從生門逃出來的修行者,這一刻的臉色無不是黑沉如墨。
“詛咒,還能這樣用?”
圣劍長老探出個腦袋,疑惑地看著禁錮破碎下的場景,宛若是古老的畫卷,帶出了神秘而莊嚴的氣息,似若吞天詛咒,末世講座,意志和智慧無窮限。
哪怕很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人間師者,有云烈,是海神劍道之福,而這些先前還身中詛咒之人,更是三生有幸了。
“詛咒不侵,萬邪退散。”
楚月淡聲說:“今與諸君,得詛咒之體,老朽之榮幸。”
她起身,微作揖,洵洵儒雅細碎光華之中,漫天的金色好似神的低吟。
得此機緣的修行者們面面相覷,只好似做了一場很長的夢,醒來時分便是萬般的驚喜,一場在詛咒風暴生和死里的講座,是洪荒三界多少人踏足萬里路都求不來的機緣。
便見廢墟四周不可計數的修行者們,齊刷刷地起身,動作統一,朝向云老,不約而同地稽首行禮,“云老講座,吾等感激不盡。”
傅蒼雪望著這一幕,眼皮劇烈地跳動。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次的講座之后,云烈不僅會在海神劍道留名,這種沖擊震撼甚至會擴散到了海神界的每個角落,乃至于是上界。
而這一切,似乎都在云烈的算計之內。
他看著那鮮紅如血的斗篷,陷入了疑惑之中。
如若說,眼前的云烈就是那月帝葉楚月。當真可能嗎?
一個半步真元凡人道。
凡女登天癡心妄想。
一個輕而易舉就廢了李太玄,甚至還直接撼動了萬劍山和劍宗。
葉楚月不過二十來歲,這般年輕的年級,能夠尊王稱帝已是青史留名,當真能化身云烈素手攪風云半個月的時間就榮登劍道講座第一人?
而這時,云上的張宴,握著一層盈輝的羅盤寶器,古銅色為主調,雕刻牛角龍瞳的復雜圖騰,邊沿鑲嵌著幾枚菱形的水晶。
水晶之光互相折射。
牛角化作羽翼。
龍瞳緩緩地睜開。
早已將廢墟廣場所發生的一切記錄了下來。
“有意思,有意思得很。”
張宴低聲一笑,饒有興味地望著這一幕。
他的目光落定在了楚月身上,半瞇起眼眸凝視了半晌,方才接著說:
“隱老,送你個好東西,功成名就之時, 可別忘了我張某人。”
此物乃龍牛羽角,類似于千行神卷,專門用來收集記錄各式各樣的畫面,精彩處更是繪聲繪色,精妙絕倫。
張宴從一開始就拿了出來,打算分派到上、中兩界。
“老先生。”
張宴輕笑了一聲,“這回,你可要出大名了。”
不管時光如何流逝。
在后世紛飛的歲月里。
都會有人記的,曾經有人,無限接近于神性。
張宴身前的桌案前,長空扭曲,光影斑駁,發出“嗤嗤”的聲響,肉眼可見的是,逐漸出現了一道身影。
若楚月在此便能夠認出。
此人正是第七執法隊的隊長,周云。
“時候不早了,趕緊回上界去。”
周云提醒道:“張兄,此事我可替你瞞不了多久。”
“周隊長既然來了,何不多坐會兒,好好欣賞一番。”
張宴面帶微笑,為周云斟了一杯溫度合宜的濃茶。
周云擰起眉頭往下看,瞳眸微微緊縮,“詛咒加衣,佛月雙道,這等修行之法,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周隊長,見此情形,你可否想過一個人,準確來說,是站在人之道巔峰的那一人。”
“張兄所說……可是……楚神侯?”
人之巔,楚神侯。開創出神官。
且永為神官之首。歲月太漫長。
黃沙也能遮人眼。
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修行者們還有尚未知曉的事。
張宴慢條斯理地倒茶,像是在講述著陳年的故事,娓娓道來,語氣緩和如吹拂過云的風,帶來祝福的詛咒。
他說: “張家鎮守洪荒道,先祖曾有機緣初入楚神侯的麾下。
世人總說,楚神侯歷經風霜雪雨,千辛萬苦,去追隨著神族,卻永遠都成為不了神,是她沒有資格。
但鮮少有人知道,她天生神骨,龍鳳同體,放在神界,也是高貴的存在。
可她與人皇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人皇帶著人族,拿回了人應該有的尊嚴和權利便隕落于這大道之上。
神侯為了人族,剔神骨,挖龍鳳血脈,自降神格為半神,永遠鎮守在人族一脈的入口。”
張宴嘆了口氣。
他摘掉了頭上的斗笠。
露出一雙狹長帶著悲傷的眼睛,倒映出周云頗具詫然的面龐。
“周隊長,你說,若神侯有朝一日得知,她所守護的凡人們,竟是最鄙夷最厭惡那凡人之道,人族不被外敵多侵,卻自相殘殺,凡人向輕。有道是:凡人最下品。你說,神侯可會因此傷心失望呢?”
說到后邊,張宴流下了一行淚。
左側眼瞳,滿懷憂郁和悲傷,似能共情共生,葬花悲鳴,為螻蟻之死而哭的慈悲眼。另一側,則淡漠如水暗藏恣睢,無悲無喜自生邪氣。
同一雙眼睛,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和感覺,使得第七隊長周云心口猛地震顫了下,想要說些什麼,翕動唇部,卻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