骯臟的心思,就這樣被揭露于人前,不亞于把他開膛破腹。
“守珩一生剛正不阿,你作為他的堂弟,不應如此說他。”
一道聲音,清凌凌的,宛若春風般出現,撫平了他內心猶如一條接著一條臭水溝般的褶皺。
靈魂好似被消融。如昨年冬雪。
他猛地一震,心神微顫,依舊不敢回頭看。
只見一襲水墨長裙,從骨子里透出端莊優雅的女人徐徐走出,目光明亮而堅定,黑沉沉的瞳眸倒映出了李守珩垂首的背影。
她咬字清晰,鏗鏘有力,緩聲道:
“他韜光養晦許多年,暗地里勤修筆墨,心有丘壑,他乃是尚未成名的筆墨客。”
“新王閉關,玄天府不曾出現,是他喪失尊嚴斡旋在鎮龍道場,他不是助紂為虐,他是不想玄天府的諸位出現在危急時刻。”
“因而,本后能被這般人傾慕,是本后之榮幸。”
李守珩聽到這里,徹底紅了一雙眼睛。
心有諸多的感觸,流露在外溢于言表。
他的咽喉脹痛又很酸澀,千萬言語如鯁在喉,上不來,下不去。
他終是沒能忍住,回首看向了陳瑤瑤,是他傾慕了半生卻又小心翼翼只敢遠處看她家破人亡的女人。
陳王后對他坦然一笑,如寒木而立,脊背似若勁松。
只見眾目睽睽之下,陳王后面朝李守珩,作了作揖,浩然一笑道:
“守珩先生,感謝你的傾慕。”
言簡意賅的幾個字,卻如漫天的火樹銀花在剎那間綻放開來。
每一道煙火都聚集在腦子里,如游龍般橫沖直撞,一時間嗡鳴作響的空白占據了腦海,讓有謀士之能的他,不知此刻是喜還是難言的哀愁,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個木樁子怔怔地看著風華依舊的女子,一顆有血有肉的心臟怦然跳動,只為她,云都的王后,一個叫做陳瑤瑤的女子。
李守珩笑著落淚,徹底地釋懷了。
他不言,只朝著陳瑤瑤行了個禮。
或許,這便是他自年少起情愛故事最好的結局,不是附庸風雅,是刻骨銘心的文人之愛。
這一幕,頗為沖擊著在座之人。
若非親眼目睹,從未有人會想到,有關感情的事,還能這般充斥著禮儀的美好,哪怕他們并未袒露心扉,并未情定終生,卻依舊在震撼!
李舟鶴頓感無趣。
他招了招手,“不想留在象牙塔的人,跟本公子走。”
哪知,玄天府的人都沒有動靜。
即便是先前勸阻李守珩離開象牙塔的人,也沒有想法。
李舟鶴的面上有些掛不住。
他瞇起眼眸,神色慍怒,寬大的袖袍一甩,擲地有聲道:“跟本公子走的人,各有極品靈寶一枚,靈藥一顆。”
話音落下之際,長久一陣靜默。
直到有人打破了這份沉寂。
一位族人猶豫站起,囁喏著嘴唇說:“舟鶴公子,此話,可是當真?”
“有楚王見證,本公子還能誆騙你們不成?”
“那我跟舟鶴公子走。”
有人開了頭,部分沉吟不決算不得堅定的人,方才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
“我也跟舟鶴公子走。”
李舟鶴勾著唇角笑,甩了甩手,袖袍甩出兩聲響,復又故作矜貴地抬起了下頜,且目不斜視,覆有老繭的雙手整理了下衣襟,這才帶著近乎三十人的玄天族人起身要走。
“楚王殿下,實在是抱歉,不是舟鶴不愿留下來,實在是這象牙塔讓人害怕。”
“無妨。”
楚月大大方方回:“諸位,請回。”
她坐在寶座前,不喜不悲如方外一神仙,眉眼低垂,睫翼鋪蓋出的陰影如鴉羽,遮住了淺金色的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瞳孔里暗潮肆意的情緒,只見她冷白如瓷的手,提起酒壺恣意隨性地喝了口,透著幾分郁氣。
“日后殿下若有需要,舟鶴必是隨叫隨到,還請殿下好生歇著。”
李舟鶴低頭使了個眼色,就把幾十個族人帶了出去。
“殿下,守珩無用,還請殿下懲處。”
“留不住的人,由他們去吧。”
楚月放下酒壇,眼神清澈又冰冷,如寒潭底。
視野里,李舟鶴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了,她才道出未說完的話。
“對了,還有一事,本王尚未來得及說。”
眾人面面相覷,甚是訝然。
“象牙塔內半年時間,象牙塔外少則一炷香,多則三日,視情況而定。”
驟然間,一片嘩然!
在座諸位都在古籍之中看到過類似于的事,但過于玄乎,現實生活里鮮少看到,便都下意識以為不存在。
第3080章 求仙二十載,今朝皆斬斷
“如此說來!豈不是就相當于我們能夠用三天的時間去修行半年?!” 凌秋遠激動道。
“算是。”
“天惹,還好剛才我沒因為一些身外之物的疑惑就跟著李舟鶴走出去,太可怕了,這麼好的事,差點兒就錯過了。”
凌秋遠一陣后怕地捂著小心臟。
錢燿舵好笑道:“你倒是想出去,但人家只要玄天府族人,你是玄天府族人麼?”
“還好不是。”凌秋遠脫口而出。
陣陣后怕和慶幸的,還有玄天府剩下的族人們。只不過……
“殿下,留在象牙塔,會不會有性命危險?我家里還有一雙兒女嗷嗷待哺,我是又當爹來又當娘,這個家里少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