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驕陽璀璨的眸,此刻像是淬了寒的冰川,有徹骨的冷。
“若心懷敬畏,有修行之意,何處不是修行?何處不能修行?”
“本王不強迫諸位,能留下來自然是最好,留不下來,即刻起,滾出去。”
“還是那一句話,本王麾下,不留廢物。”
四下寂寂無聲,唯有烈酒濃香流動在空氣之中。
而這時,君王凌厲如劍的言語,宛若一道驚雷無端炸裂,讓怡然松快的他們渾身緊繃,不敢再發一語,只怯怯地望著坐在寶座之上的女子。
“若要留下來,象牙塔會壓低你們的修為,諸位要佩戴重劍,但劍不能出鞘,需要赤手空拳與這象牙塔內被封印的妖獸、魔人、囚徒去動手。”
“諸位,做出你們的抉擇吧。”
楚月靠在古樸神秘的寶座之上,懷里抱著正在睡覺的小狐貍,眸色微黯。
小狐貍動輒沉睡,此番陪她太久,恐無多少時日就得回上界了。上界好。
神光孕育的天之驕子,當在上界大展拳腳。
能有這一段時日的陪伴,已是求之不得了。
纖長瓷白的指腹輕撫過小狐貍柔軟的毛發。
小狐貍舒適地翻了個身,睡眼朦朧一時半會兒鐵定醒不來。
女子的手很冷。
境地遠非昔日可比,但那一雙手,卻比從前還要涼。
小狐貍許是習慣了,下意識地靠近楚月的手掌。
或許,沉睡之中的他依舊還記得十指連心,哪怕互相信任情深繾綣,但他總想離她的心近一點,更近一點……
世人貪圖一點能夠消融冰山的暖,唯獨他眷戀女帝掌中不可彌散的涼!
周遭,無一人出聲。
哪怕每個人都覺得象牙塔修行是那等的不可思議,甚至會有生命危險,但還是端坐在原地,不愿離去。
“守珩公子,不如,我們回玄天府吧?”
玄天府的修行者憂心忡忡。
這等修行聞所未聞,豈不是鬧麼!
新王到底年輕,固然有幾人君王威嚴,卻難掩少年意氣。
滿打滿算,二十歲出頭的女子,哪懂得何為帶兵修行,倒不如回玄天府氣力精粹的練功房里夙興夜寐,也好過在這把自己的未來交到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上。
“是啊,守珩堂哥,還是回玄天府吧,我們左右也不是新王的人,她自管教她的第一軍,主要吧,我們不怕辛苦,但這事沒譜,叫人如何是好呢?”
玄天府修行者壓低了聲音,湊在李守珩的旁側著急忙慌道,生怕晚了就要留在這可怖的鬼地方半年之久,只要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一陣膽寒。
但擅自離席這事玄天府人也做不出來,只得征求李守珩的同意。
以他們對李守珩的了解,自不會答應這荒唐之事。
李守珩在眾人的期待注視之下站起了身,高挑身形,卻有瘦弱書生之氣,遙遙對楚月作揖行禮,稽首時朗聲道:
“玄天府進塔者上下兩百零六人,謹遵殿下之命,勢必會在象牙塔內好生訓練半年,不浪費掉每一個流逝的時辰。”
第3079章 青年白袍玄金為冠
李守珩的話,便讓玄天府的修行者們面露絕望之色。
象牙塔半年,這是把他們拖拽進深淵的意思。
他們不知,李守珩的腦子里進了哪門子的水,聽從那等荒唐之事。
“李守珩!”
一個面容黑沉的青年站了起來。
青年白袍著身,頭上用玄金玉冠束發,腰部纏繞著一方金鱗軟劍 ,頗有幾分俠客氣息。
此乃李守珩二叔的次子,李舟鶴。
李舟鶴看著巍然不動的李守珩,嘲笑了幾聲,目光掠過王后陳瑤瑤,嘲弄之色愈發濃重。
“你愛慕陳王后的事,玄天府的諸位并不是沒有耳聞。”
“你今朝陰霾消弭,重拾紫毫,玄天后生都會為你感到高興,愿聽你三分,這是情分所在,但你不該為了一己之私,而把我等推向深淵。”
“象牙塔在云都是什麼地方,封印著囚犯,不得往生的惡魂,還有著許多不得而知的危險。
傳說中,這踏地之下生長著邪惡的荊棘,荊棘之氣會傷害修行者的武體,對此,你是絲毫的不在乎,你自是不在乎。
因為自打那年陳王后當眾為你說過話,你就像陰溝里的鼴鼠,偷偷地窺望著王后,許是不知多少個午夜夢回。
你見陳王后朝你走來,而今夢已成真,你哪還會去管玄天府的生死呢。”
李舟鶴極盡失望地看著李守珩。
打小,他就崇拜李守珩。
那會兒,他才剛記事,就見年僅十歲的李守珩,另辟蹊徑,以筆下生煙入大道,作為玄天府的人,他熠熠生輝,學富五車有雄韜大略,年紀輕輕就能從容面對諸多心懷惡意的成人。
而今,李守珩徹底變了,不再是從前的李守珩。
他這番話,讓李守珩無地自容。
一針見血是心意。
他的仰慕、傾慕、愛意、敬重,是那樣的骯臟不堪。
他的覬覦,就像是一把刮骨鋼刀。
他不想傷害陳王后,但卻不得不。
他不想愛慕,但他也不得不。
李守珩低垂著頭,眼底無光,黯淡如漫漫長夜,一身落寞,連帶著四周都有些蕭條,唇邊的苦澀不敢笑,都不敢去看一眼陳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