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傳奇的一生,讓他有種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澎湃沸騰之感。
青云宮內,李府主帶著兒子面朝楚月,躬身作揖,稽首長聲道:
“李某攜子守珩,前來給殿下賠罪了。”
“二位,何罪之有?”
楚月高居御座,淡淡地看著父子二人。
“殿下出關之日,未能及時前來護駕,請殿下懲處。”
李府主深吸了口氣,輕撫衣袍,就要單膝跪下,一股濃厚的精神之力,宛若巨人的手,托住了李府主。
他詫然地看向了王座前方,卻不見其人。
一個恍惚間,楚月身影如流風來到了李府主的身前,將兩鬢隱隱發白眉眼滄桑又疲憊的男人扶起。
“殿下……”
李府主眼里有淚。
“李叔,你比我年長,是我長輩,玄天祖上又是下界武者,葉某喚你一聲李叔是合適的。”楚月語重心長道:“我知你有難言之隱,這云都如龍潭虎穴,又水深火熱,李叔是少數助我之人。葉某清楚,你能挺身而出,就已是萬分的不易了。李叔,玄天府同樣是舉步維艱,不必時刻為我,但玄天府有需要的時候,小王葉楚月,隨時鼎力相助,不為旁的,只因都是他鄉之客,都是同根同源人,出門在外當互相幫助,浮萍也可凝聚出驚濤。”
楚月往后退出一步,作了作揖。
李守珩在后側聞之大驚!
第3065章 若得青史萬古存
一聲李叔,便讓李府主熱淚盈眶,心中充斥愧疚。
他回頭瞪去,沉聲怒道:“逆子,還不跪下!”
李守珩屈膝跪在了地上,眼里是不服,但他明白,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能屈能伸,一時失志罷了。
這世上不會有人永遠得意,更不會有人永遠失志。
“殿下,守珩乃我和發妻之子。”
李府主喟嘆道:“李某教導無方,此次殿下閉關,玄天府一時疏忽大意,遭了他的計,未能及時護青云宮,還請殿下嚴懲不貸!”
“逆子,你可知錯?”他咬牙怒罵。
“若為父親,兒子知錯,大錯特錯,若為己身,兒子無錯。”
李守珩鷹隼般犀利的眼睛看向了楚月,野心畢露,毫不遮掩。
“殿下——”
“你乃萬古一遇的人中龍鳳,父親愿傾全族之命,偏袒于你,護你周全,是他骨子里流著下界人的血,有著下界人的信仰,還有他對殿下你的欽佩和敬重。”
“然,捫心自問,若身為一族的族人,誰愿意擁有一個拿全族人之命去賭不切實際之未來的族長呢?”
“更何況,家父不是在賭,而僅僅是為了下界理想和信仰罷了。”
“身為下界之人,我理解他,但身為玄天府族人的一員,和府主之子,我能做的就是保持理智。”
“或許我李守珩是玄天府主最不聽話的一個孩子,但我問心無愧,哪怕父親、族人、殿下你說我心思險惡,說我靈魂潰爛不配得到光明的普照,我行此路我自無悔,正如殿下的凡人之道,諸天萬道,世上凡人笑你輕你你亦不懼不恨,守珩,亦如此!”
他直視著楚月,并不算是光明磊落,卻足夠坦蕩。
“逆子!”
李府主怒指兒子瞪圓了眼睛。
許是岔氣了,手掌便捂著胸膛大口地喘氣。
楚月將李府主扶住。
“父親,我知你對我失望,但這世上千萬條路,并非只有一條能走。我李守珩,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東西要堅守。”
李守珩直視父親的眼睛,望著在暴怒邊緣近乎心梗的父親是不為所動。
他挺直起了脊背,微微一笑。
下界武者后嗣之路,不好走。
他和葉楚月、父親走的路途截然不同,但他認為,盡頭是一樣的。
人在饑腸轆轆時靠信仰吃不飽飯,在料峭冷凍御不了寒。
唯有實際上的利益,才勝過一切。
李守珩看著父親和葉楚月,紅著眼睛笑了。
他自認為,夾縫生存,玄天府舉步維艱,他為全族謀生存,伏低做小忍辱負重如走狗,并無過錯。
“你這個逆子!”
“你還在殿下這里信誓旦旦說著些什麼冠冕堂皇的話?”
李府主徹底被兒子給氣到了。
他抬起手就要朝李守珩打去。
李守珩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他在冥王身邊當走狗,在父親面前做逆子。
他生如塵埃,當上九天。
諸天萬道,日后必要有他一席之地。
為此,他能臥薪嘗膽,也能背負罵名,只要他能踏上山巔笑。
然而,想象中挨巴掌的痛覺并未到來,他睜開眼睛看去,只見楚月攥住了李府主的腕部,正垂眸平靜如深海般地望著眼底有訝然之色的李守珩。
“李守珩。”楚月居高臨下淡聲道:“你三歲識千字,五歲讀完各家所長,七歲就能對史書、修行功法做批注,十歲和同伴們誤入了野獸吃人的吞魔森林,你靠著有限的物資,帶著五位同伴在吞魔森林度過了半個月,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你們必死無疑,你們全都完好無損地活著走出來了。”
李守珩眸光微顫,幽邃如潭底的眼里起了一絲漣漪。
“那年,你以為你會是玄天府的榮光,你以為你的存在,會改變下界人的窘境。”
“那年,遠方的執筆儒客聽聞你以劍為筆鐫寫了一篇《后學賦》,前來云都拜訪你,要為你題名,你說,你叫李守珩,玄天后學下界子孫李守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