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
落葉小人兒扯著嗓子嚎啕大哭。
“婆婆,婆婆。”
朽不枯眼皮很重,疲憊虛弱地笑:“那孩子,很好,不可以討厭她,知道嗎?”
“知道,我們知道了,婆婆。”
“她吃了很多苦,你們不能雪上加霜。”
“嗯嗯!嗚哇,婆婆……”
朽不枯的身體越來越像一座干尸。
她身側的血河,倒映出她年輕的容顏。
是那麼的美麗鮮活,充滿了蓬勃的朝氣,昂首東望立于群英薈萃的劍道天才里。
她一枝獨秀,一個女人,強過了那些男劍修。
她還記得,作為師兄的一個男劍修說過:
“女子習劍,不過花拳繡腿。”
“女子,身嬌體弱,人生之中最偉大事情不過生育爾,若將此拋掉,女子便是一無是處。”
“師妹,并非師兄有偏見,而是女子生來不如男。”
“女子只在乎小情小愛,心中并無大義。”
“……”
朽不枯并未反駁師兄的話。
她離開了宗門,踏步去遠方找到女子修劍的真諦。
臨行前,她站在山頭庭院,輕嗅沁人的灼灼花香,只與寂寥的風對話。
她說:“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只留下這麼一句話,便已遠去,投身在劍道,創辦了女子劍院落雨閣。
她千辛萬苦爬向高處,只會發光灼熱天下女子,卻也轉頭放棄所有,只身投入黑夜,便要證明女子生而體弱,魂為剛毅。
這一份剛毅不為丈夫,不為兒子,為天地!
朽不枯思及此,笑了。
血河下的年輕面容,跟著笑。
“師兄,我做到了。”
她淡淡說,眼梢流下了一滴淚珠。
身體愈發如干尸,皮下骨欲裂,像是干涸的樹開在土壤富饒之地。
最先的落葉之人朽不枯的身側,與她相依偎。
“是的,你做了。”
師兄笑著說,沒有心臟和肉身的他,疼到歇斯底里。
那年對女子劍修的偏見他悔不當初。
“婆婆,婆婆。”
小落葉們嚎道。
朽不枯即將流逝掉最后一點生命之力。
而正在此刻,“咔嚓”一道聲響,便見緊閉了一炷香的老酒館把門打開,無數乳白色的氣力交纏著晶瑩的水珠灌入了朽不枯的七竅之內,逐漸地充盈了朽不枯干涸的身體,不再是又枯又褶的干尸模樣。
落葉師兄和無數小人兒一道看去。
老酒館內冰雪天地,一抹紅衣逆著白光出現。
濃稠的神農之力匯聚四方,相連著每一個秩序仙人。
她的手里有一把劍。
落葉師兄震驚不已。
鮮活過來的婆婆回過神來,看到那把劍卻是目瞪口呆。那是——秩序之劍!仙人之劍!
她在道場,得仙人青睞,得秩序器重,竟成了這些秩序仙人的傳道者。借仙人之力。以秩序為劍。古往今來。唯她葉帝!
重開秩序之門。
重塑仙人之魂!
她手握著織金環繞的秩序劍,身體懸浮在白雪飛揚光芒繚繞的半空,無數仙人雕塑在她的身后,仔細看去和先前不一樣了,唇角好似都帶著笑容,是對后生的欣慰,是傳承傳道秩序的希望,從冰天雪地的灰燼里誕出的新生。
“還沒報仇雪恨算清賬和恩怨,還沒見晚輩登天梯,婆婆這般就去閻羅殿,豈不是虧了?”
她的嗓音空靈冷冽,神魔異瞳比之以往更加的沉著堅毅,多了更強的韌性。
第3024章 守酒館,傳承路,拜別朽不枯
恢復了鮮活之氣的朽不枯,在血河邊沿,望著老酒館敞開的門。
她的眼里,泛起了水光。
無數落葉小人,好奇又驚訝地看著楚月。
先前的討厭一掃而空,只剩下了無盡的喜歡。
它們翩躚在楚月的身旁,歡喜雀躍,手舞足蹈。
楚月眼睫染著冰霜,與朽不枯相識一笑。
這十年孤獨一炷香。
她重復著和朽不枯一樣的掃地動作。
她為仙人冰雕清掃著秩序道場留下的塵埃。
所謂參悟和得道,無他,唯十年堅守如一,不負初衷罷了。
“葉帝。”
朽不枯聲線發顫。
楚月在漫天飄揚的落葉之中往前走去,停在了朽不枯的面前。
她沉吟了少頃,還是決定作揖頷首:
“徒兒葉楚月,見過師父。”朽不枯愣住。
旁側的落葉之人同樣怔了怔。
葉楚月不認新師,背負著云太師的夙愿和信仰踏修行之路。
關乎此事,朽不枯是知曉的,她打心底里的喜歡這個孩子,把她畢生心血都留在了老酒館,哪怕楚月沒有悟性,也能得到她燃盡生命留下的落葉劍法,她卻不求師父之名,只盼望正宗的落葉劍法能得到傳承。
故而,她尊重葉楚月的想法,不強迫,不逼著,只完成自己的使命,如這些年里,始終如一守著老酒館那樣。
“這把秩序之劍,應當是師父的。”
楚月淺笑,“師父守著老酒館,固執不讓仙人消弭于世間,為此,消耗自己肉身和精元,任由時間流逝如刀似劍割裂你的臟腑,攫取你的骨血。”
她在酒館拜見仙人,得到了秩序之劍,也能知曉老酒館的過往。
老酒館是朽不枯肉身若化。
每一位仙人,都在吞噬她。
賴以她而生存。
早在九萬年前,她就得到了秩序之劍,結合落葉劍法,定能恢復到巔峰,甚至是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