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山起身作揖。
楚月忙道:“花叔,你是長輩,不必多禮。”
“葉姐姐,我爹說的沒錯,那群宵小之輩若要動你,從我們的尸體上踏過去。”
花清清咬牙道,眼底的肅殺之氣非這個年紀所有。
家中接二連三的變故,便能讓醫食無憂的人兒,在一夕之間,忽的就長大了。
花滿山扭頭,望見女兒眉眼間的堅毅,仿若看到了兩位祭陣的兒子。
若辭鏡辭樹還在,看見妹妹初長成,有所包袱不輸男兒郎,定會感到欣慰的。只可惜……
那兩個孩子,跟趙天罡一樣都是短命可憐的,再也見不到這一幕了。
趙天罡至少還能在多年以后陪楚月在海域一戰,洗掉冤屈。
而他的兩個孩子,卻是再也不能出現了。
花滿山神色多疲憊。
深夜,眾人散去時,他與花清清走出宮殿。
花清清發現,父親老了許多,頭發又白了些。
早年偉岸的他,開始有佝僂的跡象了。
月色淡淡,不復往日皎潔。
可見,明日不是個晴天。
花滿山頓足停下,看向了高聳的象牙塔。
“這塔,倒是恢弘圣潔,可惜死了太多人。”
花滿山搖搖頭,負手遠去。
花清清看了看象牙塔,出神了一下。
“清清,走了——”
父親的聲音喚回了意識。
她快步跟上父親的步伐。……夜色深深。樹影濃。
青云宮,孤寂冷清,又只剩下楚月一人。
有小狐貍在,倒也不孤獨。
似若夢回長安不愿醒。
楚月似是想到了什麼,在小狐貍耳邊附耳。
話說一半,小狐貍默契道:“正有此意。”
無需楚月道全,便從窗戶掠了出去,湮滅在了深濃漆黑的夜色里。
上古之龍問:“他為何有門不走,走窗戶?有病。”
楚月聽到這話癆的龍族前輩,就覺得頭疼欲裂,仿佛一刻都閑不下來。
朱雀哼道:“等會兒回來,你問問不就知曉了。”
上古之龍翻了個白眼:“當本座跟你一樣蠢笨去自找死路?”
不知怎的,他堂堂好龍兒,竟被一只狐貍犬給碾壓。
簡直丟了龍族的臉。
楚月抿唇,淡然地望著這夜色,半瞇起了鋒銳的眸子。次日——
“叮——”
轟然一聲,乾坤鐘響,傳遍云都。
乾坤之鐘,控訴冤情。
卻見大雨傾盆,一婦人敲鐘痛哭:
“我要狀告葉楚月殘害前云王舊部!”
第2924章 陳王后,莫要寒人心
風雨如晦,雷霆電光猶若神明之斧割據天地。
人心惶惶聽那乾坤鐘聲。
婦人衣衫襤褸,身上多處傷口。
割裂的皮膚流出鮮紅的血液被雨水沖淡,很快就有新的鮮血流出。源源不斷。
好似怎麼都沖不掉。
婦人的身體卻愈發疲憊。
渺小的她如螻蟻。
巨大的鐘鼎如高山。
鐘鼎引雷,轟然一聲炸人耳膜連帶著打在婦人的身上。
婦人身上多處皮開肉綻,目光里寫滿了恨意,再次敲鐘。
“前方何人敲鐘?”
雨幕之中,侍從給侯榮震打著傘。
侯榮震瞇起眼睛,伸長了脖子,隔著瓢潑的大雨細細看去,只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的眼熟。
“在下陳瑤瑤,前云王的結發妻子。”
陳瑤瑤敲鐘喊道:
“前云王縱有錯,稚童何辜?”
“我等得知新王,互相安慰新王是大義之人,心懷仁慈,不會對我們趕盡殺絕!”
“云王在任之時,屢屢為云都立下功勞,何至于要誅其九族,全都死于象牙塔啊?!”
“我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還不會說話,何至于啊!若非是我僥幸逃走,如今也是象牙塔下無處申冤的孤魂野鬼罷了。”
“新王葉楚月!你何其殘忍!你怎麼下得去手啊?!”
“你尚在襁褓被你在大楚的親生父親丟下了無間地獄,你恨天道不公恨大楚害了你一生,你就要害死我全族害死我無辜的孩子,害死我那些尚在幼年的子侄嗎?!啊!啊啊啊 !”
婦人癲狂,凄聲尖叫。
聲聲哀怨,伴隨著那雷霆炸裂,有種震撼視覺之感。
乾坤鐘位于子午樓。
子午樓四方,來了愈發多的人。
婦人的臉上,已然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她時而慘叫,時而低笑。
她瞪著眼睛,恨之入骨,再次敲鐘。
“殺人償命,血債血償,天經地義!新王葉楚月,你當給我一個說法!給我象牙塔下的孤魂們,一個說法!”
“我的丹田被你的人,活生生地挖出煲湯給我孩子喝,讓他臨死之前吃了母親的丹田。”
“他還這麼小,何苦遭受這塵世之苦!有何恩怨你大可沖我來,人死不過頭點地,掉了腦袋也只是碗大的疤,你心如蛇蝎何其歹毒!”
陳瑤瑤喊到聲嘶力竭,近乎沙啞。
她瞪著眼睛,身如飄絮搖搖欲墜,卻繼續堅定敲鐘。
每一道聲,都是泣血之痛。
四下里,伴隨著雨珠落在屋檐的聲兒,出現了不少的竊竊私語——
“家父當年蒙冤,險些有滅族之禍,是前云王助之平反。前云王縱使有錯,也不至于誅九族連稚童都不放過。”
“我們的這位新王葉楚月啊,殺人如麻,雙手沾滿了鮮血,你還以為她仁義安邦,社稷穩固,怕是做夢。只盼早早過去這半年換新主了。”
“誒……前王舊部和家眷,一夜之間就消失了,無聲無息的,我還以為是自己離開了,不驚動任何人,沒想到竟出了這檔子的事,真是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