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半空的小狐貍,眼底深邃如這晚月色淡薄的夜,似濃稠的墨在江水之中劃開,烙印出飲酒女子的眼眸,藏進了心疼。
她遭千錘百煉,受萬難,合該抱怨這天道不公怒問人間,更有甚者墮落進深淵揮刀斬向無辜之人以屠戮來宣泄心中不快。
她爬過萬重山,九死一生漫漫凡人之路。
回頭看,竟只說自己何其有幸。
她沐浴鮮血,卻如此的渴望親人眷顧。
一點救贖,她畢生在乎。
如鋼鐵堅韌是她。
百轉千柔也是她。
何其有幸之人,是他——他能看到袒露心扉的她,能看到卸下滿身甲胄和護身之刺的她。
月色漸而皎潔。
隨著風,穿過窗欞,灑落在王宮大殿,籠在了小狐貍的身上。光色暈染。
夜晚的風有些涼。
一襲紅袍如火的男子,容貌妖孽,俊美無儔,自微風和月色里踏出。
向來是滴酒不沾的他,拿起了酒,坐在阿楚的旁側,與她一并喝。
楚月一手勾著他,輕晃了晃酒壺。
“夜墨寒,等我登天梯,在上界為王,我就納你進府。”
“好。”
男子飲了酒,耳根發紅。
“日后……”她的聲音緩了下來,“記得好好睡覺。”
“好。”
見底的酒壺落在了地上。
男子輕擒她的下頜,俯身吻了過來。
骨節分明的手,修長冷白,好看到不行,便這樣攥住了女子的腕部,抵在了琉璃鎏金柱上。
“夫人盛情邀卻,為夫焉能拒絕?”
他肆虐在柔軟的唇上,熱意攀升,這滿殿好似不再冷清。
猶若狂風驟雨將至。
烈酒沖了理智,偏是酩酊,也要擔心她,便溫柔了許多,淺嘗輒止般加深。
第2918章 站高樓,看四方群雄
楚月不期然地落入了男子的懷抱。
強而有力的溫熱。
猶如寒夜的燭火一點即燃,肌膚隔著衣料滾燙而顫。
彼此生殺予奪且平穩如山的心臟,而今倒是如小鹿亂撞,差點兒把這小鹿給撞死了。
“嚶嚶嚶。”
葉嚶嚶柔嫩圓潤的面龐,瞪起了一雙晶瑩的杏眸,氣鼓鼓的臉頰,宣告著對夜墨寒的不滿。
“臭男人,欺負公主。”
葉嚶嚶恨不得竄出來將夜墨寒弄走。
楚月默不作聲,以氣力如囚牢,封閉桎梏了葉嚶嚶。孩子還小。有辱斯文。……
“阿楚——”
耳鬢廝磨,男子嗓音低沉。
“我想。”克制而禮貌。
既是狂風驟雨不期而至。
更是碧落黃泉獨一份的尊重和溫潤。
“那不,巧了。”
楚月滿身酒香,眉眼含笑漾著惺忪的光。
在明媚之中游離。獨屬于他。
那笑落入心澗,猶若燎原之火愈發不可收拾。…………夏夜深深。
窗外花草野蠻生長。
遠方深海,一葉小舟浮浮沉沉,如那雨打芭蕉整夜不休。…………翌日,清晨。
云都百姓,急急忙忙地醒來,就等列陣之時。
一陣風,從這頭,吹到了城的那頭。
晨曦的微光,灑落在了每一張或大或小的面孔。
無數雙眼睛,正精神抖擻,且專注地盯著王宮的方向。
列陣之時,乃云都傳統。
嚴格意義上來說,唯有底蘊渾厚之地,才有此根深蒂固的傳統,只為彰顯這座高于人間千萬大廈的皇城,與塵內碌碌無為之人、之城,全然不同。
高樓之上,蕭離一襲黑衣如潑墨,倚坐欄桿,手中一壺昨日的酒喝得并不盡興。
趙囡囡兩手托腮,無奈地看了過去,幽幽嘆氣了聲。
“列陣之事,徒有其表,不過金絮其外罷了,有何重要的,民生多艱,江山社稷之事,才是首要,那些竟都排在了后頭。”
稚氣尚未褪去的面龐,流露出了滿滿的不解之色。
向來冷漠的眼底,多了些惆。
蕭離飲下了一口酒。
烈酒如火,穿喉而過。
她淡掃了眼趙囡囡,居高臨下俯瞰這座城延綿不絕遠處置身云霧的城,扯著唇一笑,緩聲說:
“人嘛,低處匍匐,叫罵天道不公,視權貴如洪水猛獸避恐不及。”
“一旦權在手,著錦衣,視卑微之人如草芥隨意用那鑲金的靴去踐踏,有了點榮華富貴,總想和卑微之人劃出個天塹來,從而彰顯自己的高貴。”
“這世道,這人間,一層又一層,山外高山人外人,樓外還有天外仙,無窮止盡,早已爛透了。”
趙囡囡愣了愣,眸光微顫,逐字去消化著蕭離所言。爛透了……
蕭離飲下最后的酒。
掌心氤氳氣力,將酒壺震為齏粉。
她翻身自欄桿之上下來,笑望著趙囡囡,伸出手摸了摸趙囡囡的腦袋。
“塵世爛透了,我們,不要爛。”
“葉楚帝的人,不能爛。”
趙囡囡聞聲,瞳眸赫然緊縮的同時,驟然亮起了星辰日月般的光。
“轟!”
東南角,圣光掠出,刀鳴之聲猶若林中虎嘯遠震山野。
此乃,鎮龍十二族之一的冥王府。
“轟!”
又是圣火如火山噴發直沖天際。
正是十二本家之一,太極府,位于西北角。
“轟!”
“轟轟轟轟轟……”
之后,接二連三虛許多本家氣力,凝成一股力,驟落云霄當中。
鎮龍十二本家,竟都到齊。
在九霄云中的天穹,俯瞰王宮,宛若大羅金仙盤桓于空俯瞰人間百態。
“鎮龍十二族,觀新王列陣,祝賀新王,洪福齊天!”
十二族之聲不約而同,響徹到了皇城的每一個角落,就連街邊昏昏欲睡的乞兒都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