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牧聞聲,大概知曉了什麼,渾濁的眸子沉了沉。
“叮——”琵琶聲起。
南皇澗纖長的手,彈奏出了霏霏之音。
楚月垂著眸,倒映出南皇澗白如紙的面孔。
分明是身如柳絮,難以坐穩,琵琶之樂,卻是時而舒緩,時而有力,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
云子君看了眼,眸底浮現起了清淡不稠的嘲色。
若論樂道,她云子君,當是冠絕云都,無人敢與之爭鋒。
“鎮龍本家,玄天府,為新王賜福。”
瓊云亭臺的東面,五大三粗的甲胄男子,舀起了青草之水,澆灌在了象牙塔旁邊血菩提樹的樹根。
血色菩提,比塔樓還高,直沖云霄而去,似要觸摸天外的日月。
“云都本家,北道府,為新王賜福。”
鎮龍北道府的俊秀青年,同舀青草之水澆菩提。
原該隆重盛大的賜福祝禱,而今顯得寒磣。
顧青綠遠遠見狀,渾身松弛了少頃。
她尚未去星云宗還在大炎城時,就耗費了身上全部的積蓄,書信傳來北道府,只盼望北道府能夠出面,不至于讓楚王落魄到無一個本家來祈禱。
她固然與翠微山、顧府決裂,怕人不買自己的賬,卻也想孤注一擲賭一把。
“值得嗎?”早年父親送的契約獸在顱腔之中問:“千金散去,窮困潦倒,只為旁人之虛榮?”
“她不是旁人。”
顧青綠笑望著楚月,靜默回道:“她是,葉楚月。”
契約獸嘆息無奈,不再多余。
“還好。”
錢玉瑤感嘆道:“比預期的好很多了。”
錢燿舵抿緊了唇瓣,皺起了眉,“是比預期好,但葉姑娘值得更好,猛子兄……”
錢燿舵余下的話梗在咽喉,只見陸猛兩眼放光地望著南皇家的姑娘,便無語到扯了扯臉皮。
“猛兄,有辱斯文。”身為部下的季陽也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陸猛卻嘆:“好漂亮的琵琶!太美,太美了!季陽,燿舵,我此生從未見過如此絕美的琵琶。”
季陽:“……”
錢燿舵:“……”
驚詫之際幡然想起,陸猛幼年不愛刀劍,唯獨酷愛古琴琵琶高山流水的樂道,因此挨了不少的揍。一曲畢。
南皇澗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個半透明的小藥罐,并非是什麼珍貴之物。
眾目睽睽之下,她拿著小藥罐,來到遮蓋出偌大陰影的血色菩提樹前,將藥罐打開,倒出了幾滴青草水珠。
剎那間,一片死寂。
再剎那,哄堂大笑。
“澗姑娘,南皇家倒是吝嗇,青草之水,就拿著幾滴?”蘇戰將笑了。
“咳,咳咳咳……”
南皇澗咳嗽了好幾聲。
向來只能臥病在床的她,這會兒愈發虛弱。
因是體虛,咳得用力過猛便雙目暈眩,無力到似要倒下。
下一刻,血色身影瞬閃而過。
楚月自南皇澗的身后,攬其腰部,安穩扶好,把神農之力渡入了南皇澗的身體。
“楚王殿下。”
南皇澗清醒過來,拉開了一步距離,以弱柳之身緩緩地行禮。
“澗姑娘身子弱,應當在家好好修養才是。”楚月淡聲道。
“新王蒞臨,又是如楚王這般的人中龍鳳,饒是病入膏肓,我也當前來一觀。”
她微微一笑,頷首低頭。
親自來見新王真容,也不枉費她,偷來的那幾滴青草水。
第2913章 萬年好合,永結同心
“小孫,這澗姑娘,古怪得很。”
上古之龍悄然在暗處,細細地打量著南皇澗。
“你且看她,固然虛弱,但方才險些顛倒,倒像是有意而為之,一看就是不懷好意,居心叵測之人。
莫不是對你有什麼企圖吧?”
企圖二字說完,便見休憩多時的小狐貍睜開了眼睛,充滿敵意地望著南皇澗。
“無妨。”
楚月以元神之音回應。
“澗姑娘當以自己的身子為主要。”
楚月把一些儲存的氣壯丹取出,遞給了南皇澗,“這幾枚丹藥,你先拿著,每隔兩日服之,服完之后可來找本王要。姑娘須得按時服藥,身子才能好轉。”
南皇澗定定地望著楚月,心里的暖,如那寒冬的暖陽照拂凄苦之人。
“多謝楚皇,咳,咳咳……”南皇澗行禮,被楚月所攔,“來人,送澗姑娘回府。”
林立廣場如山海密集般的人潮,竟無一人有所動靜。
王宮的守衛、侍衛、婢女,似若木樁子般。
“蘇戰將,多日未見,耳朵不好使了嗎?”
楚月輕挑起眉梢,戲謔地望著無動于衷的蘇戰將。
孤星陣亡靈三千,呼之欲出。
她既不能讓所有人在一瞬之間臣服,那便可以單獨挑出一個蘇戰將。
在這云都之內,只要有一個人低頭,就離千千萬萬,不遠了。
蘇戰將頭皮發麻。
歸墟新王,下界之人,大楚遺棄的孤女……
誰愿被這樣的人騎到頭上來?
“撲通!”
蘇戰將頓感強勁可怖的力道如泰山崩頂般壓來,直接壓到了他的一雙膝蓋,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直愣愣地跪了下去,膝蓋觸地的聲音,宛若鐵塊砸下般悶響。
三千亡靈在孤星陣內面面相覷。
他們還沒動呢,這蘇戰將怎麼就跪了?
便見小狐貍掠到了神農空間,翹著二郎腿悠哉游族如紈绔二世祖般躺在本該屬于軒轅修的寶座上,手爪子還在寶座椅把之上一點一點的,紫寶石般的眼眸殺氣氤氳,鋒芒畢露,似有血霧欲封天,隔著神農空間,如君王俯瞰殿下之臣,淡漠地望著蘇戰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