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
這廝可是葉師妹的三弟。……
山上,其余的師兄師姐們,聽不得葉師妹的叫囂。
先前還偃旗息鼓的頹廢,才一會兒,就都精神抖擻,昂揚沸騰的。
“葉師妹當真狂妄,來,把葉師妹喝趴,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
一個時辰過后,山上都是歪歪斜斜的人。
空氣里的酒味,異常的濃郁。
楚月孤寂一人,來到山的邊沿,手中提著半壺酒,俯瞰著宗門之景。
“姑娘。”
羅婆婆佝僂著脊背,月光下慈眉善目,溫和如一江秋水,楚月仰頭喝了口,依舊望著宗門大地。
“婆婆,我想,我真的要離開宗門了。”
天驕山上,或許再無葉天驕了。
“當初是我帶姑娘來的,而今,應當是老婆子我送姑娘走了。”
“姑娘,聚散離別,俱是常態,你乃下界共主,九萬年一天驕,從無間地獄到云都,你歷經千辛萬苦,也看過了千山萬水。迎來送往都是朋友,天下之大皆如此,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你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人,有些道理再是明白,身臨此境,也難淡漠。”
羅婆婆安慰道。
熱鬧過后,是很長的寂靜。
婆婆的聲音,安撫了楚月的心。
楚月喝完了剩下的酒,對著羅婆婆作了作揖。
“婆婆,你算我半個長輩,日后楚月不在此地,記得天冷穿衣,天熱吹風。”
“好。”
羅婆婆心中多不舍,笑著應下,“你登天梯的那日,婆婆就算是爬,也要爬著過去看你。”
楚月抬眸,勾唇一笑。
大楚誕,無間地獄生。
世人道她是親生父親都不要的孤女。
道她不幸,九萬年才抵達大楚皇子公主的一個起點。
然而,她只覺得自己何其有幸。
無間地獄有人帶她走。
身處苦海,有人陪她風雨同舟。她葉楚月。
當是有幸之人!不枉這人間一遭!
星云宗,長老殿。
左宗主、葛蘭花、大長老等匯聚一堂,滿地都是空酒壺。褚嬰無奈。
“大長老,你少喝些,身子還要不要了?”
“滾蛋!”
一向溫良好說話的大長老,抱著酒壺瞪向了褚嬰,“就喝,老朽就要喝。”
“……”褚嬰頭疼,卻也哭笑不得。
他回頭看,天驕山上燈火通明,滿宗上下,死寂沉沉。
恍然間,便發覺,星云宗已然不同。
從長老,到弟子,再到婢女。
這般多的改變,皆因一人。褚嬰笑了。
「小天驕,你要,好好地活著。命硬之人,可不能隨隨便便死在路上了。」
“褚嬰。”
五長老冷哼:“你出息了,你年輕力壯了,覺得我們這些老頭兒,喝兩口酒身子就垮了?”
褚嬰臉色發黑。
其他長老也瞪著眼睛看褚嬰。
“真年輕,真英俊啊,真讓人嫉妒,把他的臉給打殘了吧。”
“好主意。”
左宗主一聽就來勁了。
第2907章 昔日少年郎,而今楚云王
長老殿的眾人,登時就來勁了。
一個兩個,摩拳擦掌,就朝褚嬰撲去。
然而,酒喝得太多,腳步虛浮,便摔顫在了一起,哀嚎陣陣。
褚嬰立在原地不動,垂眸望著如此一幕,頓感風中凌亂,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幾下。
“嬰嬰。”
虞牽星走了進來,跟他一同照顧這群不靠譜的宗主長老們。
“我要回界天宮了。”虞牽星道。
褚嬰原是輕柔扶著左宗主到竹床上,聽到這話,手一送,左天猛一腦袋磕到竹床,疼得痛斥褚嬰是趁機報復非君子之范。
“是好事。”
褚嬰回頭看,“在界天宮修行,比任何地方都好。”
“跟著師父,讓我想明白了。”
虞牽星道:“我作為界天宮的公主,我比許多人都清楚,界面壓制,對于海神界來說,是很危險的存在。而我,身為楚王之徒,界主之女,你的心上人,我不想任性妄為。我想沉下心去好好修煉,有朝一日這山河需要我的時候,我能發揮出作用。”
這一段時程,雖說短暫,卻讓她成長了許多。
“嬰嬰。”
她說:“我生來錦衣玉食,不愁吃穿,就算修行,哪怕坐著不動,都有最好的天材地寶如瀑而來。在此之前,我沒想到,這人間疾苦,眾生各有各自的難。我既享受了公主身份帶來的好,我便要履行自己肩上的職責。”
她在那里,就那樣笑著,渾身好似籠著一層薄薄的月色,如夢似幻,卻有剛毅的種子破土而出。
“你呢?”虞牽星問。
“我要去忘川深處,天梯腳下,找尋醫毒之道。”
他是醫師出身,卻有百毒浸染的身軀。
他將虞牽星鬢間碎發,勾至耳后,繼而道:“若是得道,我再去滄溟山苦修。”
滄溟山,就在翠微山旁邊。
還有一座萬劍山,共同扶搖聳云,佇立大地。
如若他在滄溟山有所成,一番出人頭地,便能心安理得站在虞牽星的身旁,當一個足以與公主并駕齊驅的駙馬。
“我等你,有朝一日立在滄溟山頭。”
虞牽星淺淺地笑,眼底紅了一圈,雙手環繞住了褚嬰的身子,將側耳貼在了褚嬰的胸膛,聽到了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我也等你,為海神生民拔劍。”
褚嬰將她涌入懷中,微笑著望向了窗欞之外自九天灑下來的月光,照在一座座宗門的山峰,格外地好看。
這一夜,星圖的齒輪轉動,改變了太多。
是命中注定,也是冥冥之中地各奔東西。
情愛如是,朋友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