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再落下的滾燙淚珠,不是為了死去的兒子,是為了鮮活的女兒。
此時,天色將亮未亮,俯瞰人間,自朦朧的美。
霧色淡淡,氤氳城央。
遙遠的上界,七殺天,卿重霄長老與柳三千在偌大且富麗堂皇的宮殿大眼瞪小眼,半會又唉聲嘆氣了。
“殿下他真的是……”
卿重霄望著面前的紅色長袍和面具,嘴角猛地抽搐,無奈至極。
殿下溜到了海神界,七殺天這邊,就由他卿重霄假扮。
柳三千老神在在地隴袖,垂眸望著大理石地面,“海神界的界面壓制,不如當年,從前花家二子雖以身軀修補了界面壓制,但不能使得界面壓制的強悍程度恢復到從前。殿下怕是從松動的界面窟窿下去的,那界面窟窿太過于小,正常修行者難以下去,就算能夠下去,界面窟窿內古老可怖的力量,宛若萬箭穿心,直觸靈魂,其鉆心刺骨之痛,常人便難以忍受。”
柳三千說完,見卿重霄并未理會自己,稍稍抬眸看去,下一刻卻是驚得眼珠子險些掉出去。
只見先前還在幽嘆的卿重霄,直接就穿上了夜墨寒的服飾,戴上精致華貴的面具,大搖大擺走了幾步,低低地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方才說道:
“看來,殿下有一雙慧眼,明智如斯,知曉老朽的身形樣貌與他一般無二,甚好甚好。”
柳三千心情復雜,哭笑不得地望著這卿重霄。
隨后轉身,目光穿過窗欞看向了廊外盛放的夏日之花。
難怪殿下幾乎是晝夜不分地操勞,恨不得將一天掰成兩日,為的,便是今朝。
黎明破曉時分。
晨光,映照在老人灰濁的瞳孔。
花自憐閣, 二樓東房。
楚月惺惺松松地醒來,睡眼朦朧沐在細碎的曙光,不期然地便看到了柔柔軟軟之物。
她的懷里,蜷著一只熟悉的小狐貍,毛茸茸的讓人看一眼心臟便酥酥軟軟的。
尤其是那大尾巴兒,就搭在了楚月的身上。
當他翻了個身,便會四仰八叉地躺著,如個紈绔恣意的二世祖般。
楚月支著腦袋看了許久,唇角噙著輕輕淺淺的笑意,恍惚中恰如那年長安。
這一日的盛夏晨曦,不冷不熱,微風裹著涼意,陽光里有她的……
狐貍狗。
第2901章 正襟危坐林首席
在她身邊,小狐貍很是心安。
睡起來,便如見了閻王般,怎麼都喚不醒。
無數個晝夜累積的疲憊,形成了這天崩地裂都睜不開眼的熟睡。
楚月動作輕柔,為他蓋好了錦被。
“笨死了。”
她捏了捏小狐貍的臉兒。
“何必把自己累成這樣?”
“無法回來作陪,便是成為這狐貍,鉆也要鉆過來嗎?”
說著說著,聲線哽咽了下,很快便又恢復如常。
九萬年如一日始終不變的感情,靈魂交融的默契,是任何筆墨都描繪不出來的。
只一眼,只一晚,她便知曉。
床榻之上的小狐貍又翻了個身。
似是掉了個什麼東西下來。
楚月伸手一撿,眸光微亮,旋即又紅了眼眶。
是一個精雕細琢的小囚籠,似乎是那夜尊殿下于百忙之中抽空刻成的。
囚籠里有個奇特的小狐貍,因夜墨寒的雕刻手法欠佳,使得那狐貍乍然看去,像是一條狗。
狐貍整體是正方形的,圓乎乎的,睜著紫色的眼睛,乖巧地在籠子里,哪里也不去,眸子里充滿了期待,臉頰兩側還刻著“英俊”二字,生怕旁人不知曉他的本體,是一個英俊不凡的美男子。
楚月低低地笑了笑。
咽喉翻涌起酸澀的脹痛。
眼睛上下都是一片紅。
那年,她橫行霸道慣了,說要拿個籠子把他關起來,他便時刻記著。
“真蠢。”
楚月暗罵了聲,如視珍寶般,妥善地收起了此物。
而后,她俯身往下,在小狐貍的眉間,輕輕地親了一下,眉眼間溫柔如水,快要溢出光來。她啊——又何嘗不是把自己關在了那一座名為小狐貍的籠子里。
世間情愛,十有九悲,大多數是一人要進籠里,另一人卻拼死要走出這以愛之名的籠。
唯有雙向的奔赴和同步的并行,哪怕不在同一個天地,天涯也不過是個咫尺。………
卻說此次上古遺址的試煉之事,不出三日,就驚到了海神界上無數的修行者。
伶仃國,不再是罪惡之國。
這片國土上的子民,不再是囚犯,擁有著自由身,洪荒三界,東西南北,任由他們去。只是……
九萬年的天劫毒氣,日復一日的侵蝕,哪怕今朝恢復往日所期盼的自由,卻疲憊落魄到連踏足遠方的力氣都沒有了。
楚月身為星云宗的弟子,在大炎城接受無上殿的考察,但因云都王易主,便要提前結束考察。
故而,離城前,帶著人去往了無上殿,告別首席長老等。
“你啊……”
無上殿的沈長老笑吟吟地道:“乃是第一個還在歸墟境考察期就破格成為了云都王的人,前路漫漫,慢些走,這天下之大,總歸有你的去處。到時,可得請我們幾個糟老頭子,去云都,喝一杯,浩然之酒!”
楚月此番作為云都之王,幾乎是被動而登寶塔,位置不穩,天下之人都盼望著她從神壇落下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