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淺笑,“殿下說葉某是個食言之人,殿下又如何不是一個心口不一的人呢?”
她抬眸之際,男子垂睫往下看。
狹窄逼仄的長廊里,兩人相視一笑。
“看來,本尊與楚云王,是臭味相投了?”
“誰說不是?”楚月挑眉,透著恣意的神采飛揚,眉眼之間,映著細碎的光,宛若破裂的寶石灑在萬丈青陽之下,下了一場絢爛的雪。
“這倆人……”
軒轅修啞然,只嘆都是瘋子。
當年長安城,他贈之肋骨。
而今大炎城,她回心頭血。
一個比一個瘋。
但讓軒轅修訝然的是,不管是天各一方,還是隱姓埋名,彼此都有著絕對的信任。
不論過去多少個九萬年,他們依舊會在每一日,為對方,怦然心動。
那在許多年前就埋下的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的參天大樹,刀刻斧鑿也切割不斷,世上不得已的分離,背起的行囊,裝滿了固若金湯的愛意。
“嚶嚶嚶……”
葉嚶嚶扯了扯嗓子發出嗚咽之聲,淚眼汪汪的有些害怕。
她若是長大了,才不要陷入愚昧的愛情。
情愛太過于可怕。
還要嘎掉心頭血。
“嚶嚶嚶。”
葉嚶嚶又嗚咽了一陣。
她的心,更加的堅定如鐵。
此生追隨公主,眼里容不得男人。……
長廊盡頭,錢玉瑤才踏步上來,就望見這一幕。
少女驚得下巴掉落,似可塞下完整的鴨蛋般。
她愕然地望著前方,腦海里電光火石,風雨交加,翻涌交織著復雜的風暴。
一方面覺得,古來帝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往后將相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美人如云。
她家云王,多要個男人,也無可厚非。
另一方面,才被心頭血和封印相隔依舊互相愛慕之情誼的感動,眼見著就要瓦解。
“錢小姐。”
男子的聲線,將神情恍惚的錢玉瑤,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一時之間竟也忘了行禮,瞪著眼睛望向男子等待下文。
“或許,我們該重新認識一下。”
男子說話時,牽起了楚月的手。
錢玉瑤盯著兩人的手,一雙杏眸瞪大到了滾圓。
便見夜墨寒動作優雅,宛若貴公子般抬起了瘦長白皙的手,慢條斯理地摘掉了遮住了容貌的面具,露出了一張俊美無儔到堪稱妖孽的面龐,仙神之姿常伴己身,渾然自成君王之氣,如生來便在王權高山之巔俯瞰河山。
“在下,夜墨寒,葉塵之父,阿楚的丈夫。”
他微微一笑,全然不似一尊者,并無上界之尊的優越感。
長夜漫漫,孤獨如風。
他這一生,不似阿楚豁達,多是作困獸之斗,如自縛之繭。
高朋滿座,俱是阿楚的戰友。
身后歸宿,是阿楚的家人。
他不可多得的溫暖,離不開身畔的女子。
“啪嗒。”
錢玉瑤身后,后一腳過來錢燿舵,手中的酒壺掉落在地。
頓時,空氣里都是濃郁的酒香味。
錢玉瑤回頭看,便望見阿兄張大的嘴,差不多可以塞下一個鵝蛋。劍帝?夜尊?
兄妹倆,只感到萬分的震驚。
若非親耳所聞,只怕是城門樓子前的說書先生都不敢肆意亂言。
縱是親眼目睹,亦是萬分的驚。
閣樓屋門前,姜君頓足停下。
她的雙眼,隔著門,看到了那一張俊臉。
手里,還拿著他的水墨畫像。
如若他們是同一人的話。夜墨寒。何故有幸?
他的生身母親,是那麼兇殘暴戾,沒有心肝的一個人。
他終于苦盡甘來,還能以德報怨嗎?除非說……
他的母親,并非那位帝域的夫人。
姜君唇部微張,眸子驟然赤紅,水霧涌聚模糊了視線看不見眼前雕花的檀木之門,淚水蓄滿了眶欲落而不落。……是你嗎?
我那個,神賜予的孩子。
第2890章 姜奶奶,是不是很疼?
如若這世間,有人得到過神的眷顧。
那必然是初次有孕的她。
即便那時的她未經人事,卻與心上人,將全部的心血和孤勇都傾注給了那個孩子。
孩子消失不見之際,她發了瘋似得,四處去尋。
凜冬大雪飛揚,冰封江面,枯樹疏影。
她赤著雙足,慘白著臉,跪在結冰的江面,凄聲質問上天何苦這般對待她。
哪怕過去了九萬年之久,她對那個孩子的感情都不曾減少,比起曾經作為母親的驚喜和愛意,還多了一份愧疚。
姜君想到此處,眸色黯淡無光,泛起了隱忍壓抑著殺伐之氣般的血霧。
沉痛襲來,麻痹她的四肢。
一根根骨髓和神經,猶如蛛網和枝芽,從四肢匯聚到心臟,痛感宛若失控的洪水猛獸般實在是難以抵擋。
“是她!”
姜君想到了一個女子。是她!
偷走了自己的孩子。
而夜墨寒所謂的“生身母親”,卻如蛇蝎般對待年幼渴望母親的他。
那些傾注在他身上的狠絕和暴戾,是源自于對她的仇恨。
既無法處理掉礙眼的她,就只能對無辜的孩子下手。
讓她的孩子自記事起,就被偌大的陰影給蒙蔽。不見天日。
唯有悲慘二字道盡那段幼年時日,就連照下來的月光,都是殘酷的。如母親一般。……
姜君的顱腔內,響起了熟悉的,溫和的,幽幽嘆嘆宛若來自天籟和遠古的聲音。
“當真是那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