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康壽痛苦不已,內心備受煎熬,身處高臺的每一刻都度如年。末了。
他暗戳戳地瞪向自家鬢發生白的妻子。他就說了吧。
當時臨盆,應該多等些時候,等到吉時把孩子生下來才是。
否則哪有這檔子家族將滅的事?
卻說夜幕之下,長空炙熱,外圍的人群密集處。
有人如鬼魅,戴斗笠,用血紅色的瞳,憤怒地注視著夏時歡的。
“殿下,你終究不是大夏的郡主。”
一個給大夏仇人下跪的女子,如何對得起大夏郡主這個身份?
“下界之人,自私自利,左右不過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若不是下界,大夏王朝何至于衰敗沒落如斯!偏生下界之人不記恩情,九萬年來無人關心過大夏王朝的死活。”
“殿下你分明對下界恨之入骨,何故,何故……”
斗笠之人,痛心疾首。
血色的眸,流出血色的淚珠。
是刻骨的恨和失望于胸腔臟腑,于顱腔元神,剎那間翻江倒海,不要人好過。
洪水猛獸般的情緒,快要吞噬掉難以維持的理智,割裂著鱗傷的靈魂!……上古,王宮。氣力在呼嘯。
空中落下一座座廢墟。
天穹的盡頭,布滿了極光,墜落著一道道流星。
罡風掀起鬢間的碎發。
楚月垂眸朝下,映入一雙血瞳,乃是無比堅定且剛毅的眼神。
再一次,聽到了她的心聲——她是從苦難中走出的大夏郡主。
她自當轉頭回苦難去。
一人得道,不應當飛升在天獲自由。
她要安邦定國,建設她的王朝,治好生病的子民。
這是她的長生仙道。她的這條命。
是大夏王朝的。是葉楚月的。
獨獨不是她自己的。
……
楚月凝眸許久,并未扶起夏時歡。
她往后退出一步,拉開了些許的距離,而后躬身頷首,深深地作了個長揖。
正當眾人疑惑不解之際,卻見楚月朗聲震云響!
“九萬年前,大夏國主為我下界出頭。”
“葉某原想說一句禮尚往來,談不上救命之恩。”
“但仔細想想,何嘗不是下界欠大夏王朝的。只恨我下界螻蟻,匍匐塵世,如苦海行舟,光是存活二字就要耗費半生,才使得這一份恩情,九萬年來,才還之一二。”
“葉某來遲,下界來遲,郡主莫怪,大夏莫怪。”
她的眼里沒有被世人貶低進塵埃里的伶仃國,只有當年叱咤風云,揮斥方遒的大夏,一個立于亂世擁有仁心的王朝!其名為大夏!
這一番肺腑之言,由衷道出。
單膝跪地的夏時歡,眼睛又紅了一圈。她總以為——自己生在那樣的國度,身邊都是病態的人,空氣里流動著瘴毒。
她早便百毒不侵,鋼筋鐵骨。
她的心,會比雪山下的水還要冷。
她以為,日后遇見下界的人,她只有恨和怒,只有拔刀相向。
遇見眼前的女子以后,她時常感動想落淚。遺址外圍。
那戴著斗笠用來遮臉的人兒,渾身僵住,雙腳猶若扎根于地般定格著一動不動。
葉楚月的聲音,穿過羅盤法寶出現在這片天和他的雙耳。
他神情恍然,血瞳漾著訝然。
在某個瞬間,有著很快就消逝的天真無邪和迷茫之色。風吹斗笠。夜色正濃。
誰也不知,此刻的他在思考著些什麼。
似是岔路口的彷徨,許是多年的意志崩塌,時而憤恨時而又平靜。
第2854章 父親安慰的話語聲
“不可能!”
神秘青年的血瞳,重新凝聚出了絕對極端的憤然之色。
扭曲,陰翳,邪肆,如來討債的地下鬼。
他當一如既往的厭惡、憎恨沒有良心不記恩情的下界之人,絕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只言片語就去發生微妙的變化。
讓青年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的四周,三三兩兩的下界修行者,竟都如浪潮般的人群里突兀。
他們,和葉楚月一樣行禮作揖,是對大夏王朝的敬重。
青年抿緊了唇瓣。
仔細看去,他的左側血瞳,有一道冒著黑光的裂痕。
像是詭異的劍光。
越來越多的下界人站出來行禮作揖。
他們一言不發,銘記的恩都表現在彼此的動作里。
青年眉頭緊蹙。
他迷惘地看向了羅盤天幕。
天幕之中,王宮內的許多下界之人,也在不約而同地行禮。
這是下界曾經所欠的禮數,如葉楚月所說,他們渺小若塵埃,遲了九萬年,才能彌補這麼一點。
連自己都泥足深陷在塵世的沼澤里為茍活而奔波,又有何資格去還遠在海域外的恩情?
夏時歡的眼梢,流過了一滴淚。
楚月與她,相視一笑,只道是無聲勝有勝。
“噗嗤——”
楚南音體內血液翻滾,氣息紊亂,鮮血涌上咽喉難以遏制,狼狽地吐了出來。
“南音!”
父親的神情寫滿了焦灼,急急忙忙地扶住楚南音,把事先備好的丹藥,一股腦地喂給了楚南音,眼神里寫滿了心疼。
誠然,楚云城曾也無數次的望女成鳳,盼著承載他之夙愿和大楚希望的楚南音能夠出人頭地,成為一代仙神,是從大楚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永遠不落的朝陽!
同樣他也是打心底里的疼愛著楚南音,就像這天地下無數普通平凡的父親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