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歡,伶仃罪女,還不速速滾下來!”
一位青年低吼。
夏時歡驀地看去。
那是,先前好心提醒過她的青年。
青年滿目血絲,激動不已。
仙門因夏時歡恢復如初,只要夏時歡跌落深淵,在場的任何人,就都有機會重新觸碰玉京仙門!
每一個人,都在仇視著夏時歡,仿佛夏時歡偷走了他們祖墳里的寶藏。
夏時歡滿腔孤勇,孑然一身,立在冷風中。
轟然,悶聲響。
王宮大門開啟,濺起了沙塵滾滾。
塵煙之中,男子溫文爾雅頗有書卷氣,執扇輕晃低聲道:
“姬家,姬白,奉祖宗之命,當誅罪女夏時歡,從而將玉京仙門,歸還給諸君!”
第2839章 翠微山弟子,不是奪人機緣的土匪
姬白之聲,響徹于王宮內外。
衣袍翻飛,他修長的手,緩搖折扇。
如看草芥垃圾般的眼神,戲謔地看向了夏時歡。
宛若為將之人振臂高呼便激起了所有人的熱血。
翠微山的少年心動不已,他剛要站起身就被顧青綠按住肩膀壓了回去。
“師姐?”
少年皺眉:“玉京仙門,焉能被罪女傳承?”
顧青綠默不作聲,只淡淡地看向了師兄。
蕭憩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是屬于她的機緣,翠微山弟子, 不是奪人機緣的土匪。”
玉京仙門的機緣,怎能不心動。
但正因處于漩渦是非當中,才要堅守己心,有一雙清明的眼睛,而非同化于人群的貪婪當中,直到自己成為了年少時期最厭惡的野獸,只有著最原始的野性,而忘了人該有的溫良。
夏時歡現如今的處境,亦讓蕭憩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父親乃是罪獸的他,幼年時期受盡冷眼,遭人非議,與現下的夏時歡有何區別呢?
少年左看了看蕭憩,右望望顧青綠。末了。
不甘心地看向了誘人的玉京仙門,失落地垂下了眼睫耷拉著腦袋。
蕭憩之下,翠微山哪怕有鮮少的弟子想要加入這一場紛爭,也不得不遏制住自己的心動。
便是盤膝于原地,做那兩袖清風的局外人。
“罪女夏時歡,還我仙門!”
陸瑗瞪著眼睛大喊。
“葉姑娘,去遠點的地方。”
錢燿舵道:“等會兒別讓罪女之鮮血,沾染了姑娘漂亮的裙擺。”
他很殷勤和狗腿,眼里寫滿了對楚月的擔心。
楚月側眸看來,便問:“錢兄認為,她何罪之有?
錢燿舵抬起眼簾驀地愣住,一時語塞,道不出半句話。
仔細想來,世人雖口口聲聲怒斥夏時歡為罪女,卻數落不出對方的罪行,只能以過分苛刻的條條框框,去數落著衰敗王朝的伶仃郡主。
“大夏王朝的人,都是罪人,王朝皇室血脈越是正統,罪業便越重。九萬年來,一貫如此。”
錢燿舵醞釀了一番措辭,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楚月,方才詳細說道。
“一貫如此,便是對的麼?”楚月反問。
錢燿舵目光微閃,定在了原地。
靈魂起了一陣酥麻。
似有激蕩的驚濤,自遠方的微瀾而起,震撼著錢燿舵的顱腔。
隨波逐流許多年的他,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不知道。”他給不出肯定的回答。
“殺罪女,還仙門!”
人群里,俊秀青年喊到面紅耳赤。
看著夏時歡的眼睛,充斥著殺機。
與先前好心提醒的模樣,儼然是判若兩人。
“殺罪女,還仙門!”
聲音一浪接著一浪,匯聚成沖天的云雷。
夏時歡抿緊了唇,目光落定在那位青年之上,眸底深處閃過了受傷之色。
她是大夏王朝的郡主,從伶仃國而來,遭受了太多的惡意。
這一路,顛沛流離。
有人視她如洪水猛獸的瘟神。
有人心生歹意覬覦她的美色。……
不可多得的善意,一是大炎城街路見不平的葉楚月,二是青年等的善意提醒。
青年見夏時歡垂眸盯著自己。
視線交匯,對方的眼神,讓他有些心虛和愧疚。
他猶豫了少頃,深吸一大口氣,費力又利落地揮動著臂膀。
青筋暴起于額角、手背之際,便見他歇斯底里地喊道:“還仙門!還仙門!”
夏時歡掩起了失望之色。
哪怕她是罪孽王朝開出的鏗鏘之花兒。
再次面臨涌流如江河般鋪天蓋地的惡意,心底里依舊裂開了一道傷痕。是失望。是哀。……
她在心內輕輕嘆了聲。
而后,轉身直面仙門,閉上眼睛虔誠又無聲地說:“晚輩孤身而來,肩上有王朝的子民,卻無一人為晚輩護法,不是他們不愿來,不是他們不好,是他們病了,一病便是九萬年。”
“還請誅仙,助晚輩一臂之力!”
“只要一回!”
夏時歡的眼梢,流出了一滴在光輝之下更顯晶瑩的淚珠。
大夏王朝衰敗的起因,歸根究底,和下界息息相關。
她曾怨恨下界的無能。后也釋懷。
自始至終,她都不曾看葉楚月一眼。
甚至不敢開口提。
眼下之困境,非那日大街上的人。
都是高強有底蘊的修行者。
這地獄有她,不愿再多拖一人下深淵。更何況!
只要她對著葉楚月開了口,葉楚月不管助不助她,都是錯誤的選擇,日后便要活在世人的詬病之中。
“咔嚓。”仙門緩開。
仙光折射。
夏時歡足底的曇花,猶若月下的美人搖曳著水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