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打開眸子的楚月,意識就像是一陣風,乘著佛光,來到了海域。佛光,超度。
心中充滿怨恨的白骨山,沉寂孤獨了好多年,被突如其來的佛光治愈。
這一縷佛光,將送往他們,去往彼岸,去那圣光凝聚的往生之路。
楚月見狀,心已安然。
“諸位前輩,安心乘鶴且去,后世不會忘記諸位的存在,歷史必將銘記下界的屈辱,刀下亡魂,亦可伸冤。”
“晚輩承載著諸位的囑托,寄托著諸位的憤恨,定不會忘。”
“終有一日,晚輩會在那九重天上,讓人看到下界的冤屈。”白骨還在。冤魂已消。
她用意識作揖,藍色的風帶著她消失在海底的白色山。
楚月意識回歸,睜開了眼睛,復雜地看著巖漿。
她并不是一個善心之人。
陌路者,死活與她無關。
哪怕歷經血腥和黑暗,看到千人之死,總是會想到那一座白骨山。
“小孩。”
朱雀深沉的聲音響起。
“嗯?”
“你啊,越來越像個君王了。”
有著皇圖霸業的帝王之狠。
更有一顆仁心。
二者兼備,江山自在足下。
第2827章 皆因一縷佛光而落定
“轟!”
巖漿翻滾,沸騰往上復又跌落回去。
宛若野獸的怒吼。
楚月沉了沉眸——猶豫少頃,還是對著瞬死千人的巖漿之地,作了個長揖。
流光海域白骨山。
下界三百多大陸。
皆因一縷佛光而落定。
舍利子的佛光,則與適才的默哀相關。
故而,這一回的作揖心境大有不同,頗為感謝。
許予、陸猛等人,都跟在身后作揖。
讓人意外的是,錢家之流,宛若葉楚月的麾下,竟也都跟著楚月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這其中,竟還包括陸靑在內。
陸佳人看見自己不中用的兩個弟弟,面上的表情淡然,心底卻是泛起淬了冰的冷笑。
“嘖——”
陸瑗輕嗤了聲,“葉姑娘當真是大義之人,手上沾染鮮血匯流成河,殺過的人比這王宮巖漿下的鬼魂還多,卻還能對著一群萍水相逢的陌生作出如此的姿態。若真是良善之人,有救人之心的話,先前為何又只喊住錢家,而非所有人,我看是做賊心虛,難安才哀的吧。”
“媛媛!”
陸靑皺眉,側眸看去,微染慍怒之色。
不管前塵舊賬如何算。
花自憐閣的頭破血流也好。
后續的爭鋒相對也罷。
不可否認的,便是他這條命和錢家等人的命,都是被葉楚月所救。
陸靑心頭自有別扭,心境難以立馬就敞開豁達,但到底是半條腿踩進鬼門關的人,那一種后怕如火山噴發般的情緒,早便在臟腑和胸腔之中戰勝了對葉楚月的惱怒和煙霧。
當下,讓陸靑反而不舒適的是,反而是長姐和陸瑗的漫不經心,漠視了他與死神的擦肩而過。
“葉姑娘不是菩薩,不能普度眾生。”
陸靑沉吟片刻,在陸佳人冷漠如冰的注視之下,近乎是硬著頭皮鼓足勇氣去開口:
“世家之人,修行資源富饒,熟讀史書,背得雜談。”
“更因知曉,人的命運和劫數,自有天定。”
“若大江大河的洪流注定如此,作為岸上的觀望者,自身尚且處在迷霧之中隨時掉河,怎堪去擋住既定的洪流?”
陸靑說罷,目光直直地對上了陸佳人的眼睛。
眼底,尚且有著對陸家長姐,族中天才,日后府門掌舵人的敬畏。
他認為,若不是自己的話,家中父親,長姐以及胞妹,都不會對葉楚月這般厭惡。于是。他解釋道:
“先前,我在秦家軍中,不學無術,游手好閑,混吃等死。”
“秦家軍時長去萬花街打家劫舍,壓榨苦主,我作為害人的其中之一,非但沒有反省,還因此怪罪葉姑娘,都是我陸靑一人之錯。”
“直到今日,見生命之難能可貴,堅韌剛毅和脆弱不堪仿佛只有一墻之隔,我方才醒悟二三。”
陸靑說話,把頭壓得很低。
垂頭落睫前,看到了長姐眼底肆虐的風暴,宛若驟雨從海上來,比那兇獸還要危險。
陸靑抿緊了唇,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鞋面。
他生來是陸家公子,高人一等。
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他能站在接近云端的地方俯瞰著卑微的賤民,還嘲笑著賤民的無所作為。
卻忘記了有些人生來就要背負著巨山,雙足踏著深淵而行。
每走一步都是錐心刺骨之苦痛,又有何資格去仰頭看那云端霞色的絢爛?
楚月側了側眸,瞳孔倒映出局促的陸靑身影,眉梢便輕輕揚起。
“啪。”
“啪。”
“啪。”
陸佳人輕抬下頜,眉宇之間散發著屬于修行前者的自信。
云端世家人的傲氣,則從骨子里透露了出來。
她有條不紊且優雅地拍著手掌。
緩慢地拍了三下,冷淡好看的面龐,方才龜裂開了一絲淺淡不知喜怒且不及眼底的笑。
“靑兒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作為家中長姐,我很欣慰你的成長。”
陸佳人微笑道:“葉姑娘先前已收下了秦軸軸的十萬天玄丹,靑兒重傷在家休養了多時,想來姑娘也是知曉的,方才不計前嫌,一笑泯恩仇。”
陸靑渾身緊張成好似隨時都會崩斷的弦,直到聽見長姐溫和的話語聲,整個人方才松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