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沉默,比天上五雷還要震懾有力。良久——李首領起身一揮手,輕飄飄卻威嚴的一個眼神掃過去,帶著手底下的人押著藍雪姬撤去這條街。
落魄到裙擺臟污的藍雪姬,臉上掛著血跡和不甘,被孔武有力的黑甲士兵們拖行離去。
藍雪姬的心臟靈魂像是被群蟻啃噬般的痛。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不是此刻的狼狽。
而是她跌落進塵埃里。
葉楚月卻受人尊重。相較之下。
她過去的努力和一身的天賦武道,儼然像是個笑話。
“李酬,葉楚月得罪上界,你就不怕,被肆意報復?”
離開了這條街,她啞著嗓子問。
李酬側目看她,默然許久,然后扯出了一抹笑。
“藍小姐,若葉楚月這等修行者的背后空無一人,那你我所在的修行之界,遲早會被蠶食掉。”
“這個世上,不能只有一個葉楚月,哪怕多數人皇圖霸業一場空,英雄埋骨枯山下,能走出一個葉楚月,就說明就千千萬萬的葉楚月死在前仆后繼視死如歸的無怨無悔里,而你們只看到了她,看不到滿腔熱血有俠義之心的人來人間遭罪死在發爛發臭的陰溝里。”、
“而李某,之于海神界,能夠做到她之于下陸的千萬分之一,就不枉費人間一趟,他日過奈何,上黃泉,更能問心無愧的面對李家列祖列宗。”
李酬回頭看,街道深深,華光四起,已經看不見了那旗幟般的紅色輪廓,腦海里的女子身影卻愈發清晰,面龐不由浮現了笑。
他沒問葉楚月的是。
紫陽大街,葉楚月高談凡人之道。
不僅僅是想要凡人之道璀璨如烈陽。
更是想說給他聽。
希望他能,攜黑甲軍,問責藍雪姬的罪惡。
賭臺之事,有花辭玉頂著,不能讓藍雪姬認罪伏法。
便明暗雙線,環環相扣,從入城之時就算到了今日之事,為的便是一石二鳥。
李酬雙目,熱淚盈眶,臉上的笑深了許多,自言自語,自己聽:
“世人道她匹夫勇,卻不知,今乃秋日勝春朝。”
葉楚月縝密的心思,精明的籌謀,仁義時來便仁義,殺伐果斷時不眨眼,才是自古以來帝王將相該有的手段,恩威并施,未雨綢繆,千里之外可將其一軍,運籌帷幄風雨如晦之中,只盼撥開烏云見日光,方為太平之初。
藍雪姬張了張嘴,道不出話來。她不理解。
“李首領,海神界,自有吾輩守護,她葉楚月,下陸人,上界生,憑何攪亂我海神風云?”
“就憑她叫葉楚月。”
李酬目光堅定,沉聲說道。
人到中年,世故圓滑。
早忘了修煉之初宏偉的夢。
不記得那日年少握刀的自己,志在青云,而非孱弱于他人的鋒鏑之氣下委曲求全。
“藍姑娘。”
李酬神色柔和,目光幽幽,宛若透過此刻的夕陽,看到了那年飄揚,銀裝素裹的大雪。
“和昌九年,我路過雪之城,遇見了一個弱不禁風,卻執劍斬雪的女孩。”
雪之城,是夢開始的地方。
她和褚嬰的故鄉。
后來很多年,都不曾踏足出生后第一次見到的土地。
藍雪姬擰著眉,不解地看著惆悵的李酬。
李酬遙望大炎城外的地方。
看西邊日落,被深海吞沒。
“我問她,何故練劍。”
“她說,等她長大以后,她要執劍斬邪祟,要這上界之陰霾,再也遮不住海神界子民的眉眼。”
“她說,古有楚神侯,放棄成為真神的資格,以神侯之臣,一掌托神明,一腳鎮人族。她偶得造化,知曉神侯是個女子,來日要成為神侯那樣的人,要青史留名,要千古銘記她的豐功偉業。”
“………”
藍雪姬徹底地怔愣住。
塵封在記憶里的歲月,早已拋諸腦后。
她拼了命的向上爬,卻忘了自己為何要一往無前。
她踩著那些人的尸首,早已習以為常。
她弄丟了小小的自己和大大的理想,終是負了初衷。但——藍雪姬目光陰狠,如狂風驟雨密布。
她可不想成為,下一個,大夏王朝的第一人國主。
她要從陰溝里,順勢乘上那萬里之風。
“走吧。”李酬搖搖頭。
踏夕陽,緩前行。
第2773章 攝人心魄的血眸
殘陽如火。
晚風拂過長街,帶著幾分燥意。
藍雪姬被黑甲軍的人帶走,送往了武道斷骨臺。
此臺,位于云都、臨淵城和骨武殿的交接處。
乍然看去,似有奇景。
斷骨臺高懸于九霄云上,哪怕四周烈陽密布,唯有斷骨臺的上方,永遠是黑云壓城,雷霆羅織,時而傳出叫人毛骨悚然的獸吼聲,宛若來自陰司。
斷骨臺,由判官府和鑒察司共同掌控。
藍雪姬被雷霆鐵鏈捆綁四肢,吊在中央。
四肢上的雷霆枷鎖,會在特定的時間,成為雷霆刀龍,沿著藍雪姬的身體毛孔蔓延了進去,斷掉獨屬于她的武道骨。
藍雪姬面色煞白,額角、鬢間、脊背和頸窩,都滲透出了源源不斷的汗珠,順著衣裳踢一角往下滴落。
“葉楚月。”
“褚嬰。”
“……”
她咬著牙,恨意入骨,嗓子眼里蹦出來的嗓音,充滿了扭曲的陰翳。
她本是海神界光風霽月,獨樹一幟的修行者,卻因葉楚月和褚嬰,淪落至此,成為了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