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二字,更是熱火了星云宗的弟子們。
四長老的性情雖然古怪,但對弟子們的好,都在細水流長的不經意里。
眾人盛怒不已,楚月搖扇橫掃一眼,所有人都緘默不語。
“藍姑娘志在青云,胸有抱負,于情于理俱都合適。只是……”
楚月輕緩搖扇,說話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
“只是挾恩圖報,不敢茍同,君子重諾氣如高竹。我家長老重情重義,不因自己的未婚妻是個將死之人,就另擇新歡,他愿為愛人入地獄,卻不知愛人即地獄,口口聲聲道侏儒,卻不知因誰而起。”
楚月冷笑:“挾恩圖報要不得,恩將仇報難道就是真理了?拜高踩地是人性使然,姑娘承認自己自私自利倒認為你有幾分豁達,而非道貌岸然,什麼好事都想占盡。背信棄義是你,白眼狼說的更是你。”
“你——”
藍雪姬何曾被人這般說過。
“星云宗弟子葉楚月,代師長四長老,感謝藍小姐的不嫁之恩。”
“我家重諾的長老,應當配這世上頂好的姑娘。”
“而非,藍小姐您。”
楚月作了個長揖,緩緩地抬起了眼簾,戲謔嘲諷地看著藍雪姬。
藍雪姬抿緊唇瓣,眸生氤氳,惱怒地看著楚月,卻又無法發泄出來。就在這時。
卻見楚月的身后——無數的星云弟子拂袖間發出颯颯的響聲,隨即作揖頷首道:
“吾等星云宗弟子,代吾宗四長老,感謝藍小姐的不嫁之恩。”
震徹云霄的聲音,比刀槍劍戟還要厲害。
仿佛把藍雪姬的臉面放在地上狠狠地踐踏。
使得手執符文令的她,在這白色海域像了個笑話。
四長老望著那群弟子,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回,眼淚卻不再是為藍雪姬而流。
藍雪姬嗤之以鼻,眼神冰冷地看向了四長老。
“我原以為,你只是身體不像個男人,如今沒想到,你的心智也不像個男人。”
“上天賜你侏儒軀,是你應得的。你我自幼相識,沒有僧面有佛面,作為宗門長輩,便有你宗的這群弟子如此羞辱于我。”
“當真是天大的笑話,還想娶這世上頂好的女子,但凡有人看上你,都得去燒高香了。”
藍雪姬甩袖,憤然離去。
比起葉楚月的唇槍舌劍,她更惱于四長老的不作為。
她還記得,年幼之時。
因為生得美貌,又無相匹配的實力,再加上病軀,時常被人欺負。
有一群年長的大哥哥,嘲諷了她兩句。
四長老就如下山之猛虎,沖出去撲向了那一群人。
用嘴唇去撕咬。
哪怕實力不濟,但那不要命的狠戾和極端,嚇得那群人后面不敢再有過分之舉。
等藍雪姬踩著積雪趕去的時候,就看見滿身是傷的小少年一臉的血,對著她笑。
“雪雪,沒人敢欺負你了。”
藍雪姬眼睛通紅。
那時的感動是真。
后來的嫌棄,更是真。
黑與白,都是她靈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藍雪姬離開流光海域的時候,紅了一雙眼。
淚珠從眼梢流下,灑落進風里。
心口的疼痛,讓她近乎窒息。沒人知道。
她曾無數次的迎著寒風,在星云宗外的高山之處站了一天。
就為了能遠遠地看上那人一眼。
但她藍雪姬,絕不會嫁給一個只能當拖油瓶的侏儒!……
“啪嗒——”
楚月搖開了扇面,輕緩地搖動著,看著藍雪姬遠去的眼神,愈發涼薄。
顱腔內。
小魔王困惑地問:“你明知她會惡語相向,為何還要這般?”
他跟著楚月這麼久,清楚楚月是個看似魯莽,實則心思細膩的人。
藍雪姬乃是四長老心臟的一根刺。
如此做,豈不是火上加油,讓他生不如死。
“心不死,則志不起,道不生。”
楚月用神識回:“痛定思痛,觸底反彈,既要為敵,就要讓鋼刀刺得更深才能一勞永逸,永絕后患。”
她回過頭,心疼地看著四長老。
但只有如此,才能讓四長老徹底的死心,涅槃浴火,展開新的人生。
而且,藍雪姬作為海神界第一美人,享盡榮華富貴不說,且是名利雙收。
這天底下,豈能有這般兩全的好事?
既是棄諾,便要天下知!
小魔王似懂非懂,有種要長腦子了的感覺。過了會兒。
楚月合攏起扇子,頗為乖巧地走到了四長老的身邊。
四長老萎靡不振,精神不濟。
侏儒二字,不亞于殺人誅心。
后勁太大,大到四長老心痛難耐。
突地,面前多了一只紋路清晰通透到白里帶紅的手掌。
四長老迷茫地看向了伸出手的楚月。
女子眨了眨眸子,童叟無欺的神情和那白發銀瞳襯得猶若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和精靈。
“四長老,打吧,是弟子僭越了。”不遠處。
柳霓裳看了過來,咽了咽口水,湊在許予身邊說:“葉師妹,好可愛啊。”
不知怎的腦子里就出現了殺人放火小可愛等字樣。
“有嗎?”
許予清冽淡漠,不以為意。
柳霓裳卻是狐疑地看向了許予紅到熟透滾燙的耳根。
旋即,撇了撇嘴,暗嘆男人真是叫人琢磨不透的東西。
“打你?”
四長老兩手環胸,悶哼,“葉楚月,要本長老死你就直說,本長老若是打你,菩提之地的這群宗門弟子,豈不是要把本長老給活剝了示眾?”